奥赫玛的生活逐渐步入一种新的、紧绷的秩序。哀秘丽榭的幸存者们被分散安置,努力适应着圣城的生活,同时也将故土的悲伤深埋心底。埃洛斯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白厄和昔涟的居所及附近,这里成了他在陌生环境中唯一的锚点。
白厄作为第三代黄金裔的领袖,抵达奥赫玛后便忙碌起来,时常与城内的其他重要人物会面,商讨应对黑潮的策略,以及哀秘丽榭陷落后续的影响。昔涟则更多时候留在居所,似乎在整理着什么,或是沉浸在某种深沉的思虑中,偶尔会对着空中虚划,仿佛在演算着无人能懂的公式。
风堇是这里的常客。她总是带着温暖的草药茶或是自己烤制的小点心过来,细心检查埃洛斯之前的擦伤是否痊愈,也会柔声询问他是否还做噩梦。她身上那种纯粹的关怀,像一道暖流,滋润着埃洛斯受创的心灵。
这日午后,风堇正陪着埃洛斯在院子里辨认她带来的几种常见草药,一个活泼清脆,带着些许飘忽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阿雅~小白和昔涟在吗?我感觉到了一些……有趣的波动呢~”
埃洛斯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材娇小、穿着带有金色纹饰的白色长袍的少女飘然而入。她有一头火焰般的红色短发,剪成了乖巧的娃娃头,发间别着一个精致的三花发卡。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身后那对小巧的、泛着铜色金属光泽的厚皮膜翅膀,轻轻扇动着。她的眼睛很大,瞳孔是漂亮的琥珀色,此刻正好奇地打量着院子里的风堇和埃洛斯。
“缇宝老师!”风堇立刻站起身,脸上露出尊敬而又亲切的笑容,“白厄阁下外出议事尚未归来,昔涟阁下应该在屋内。”
被称作缇宝的少女眨了眨眼,目光落在埃洛斯身上,歪了歪头:“唔…这位就是小白从哀秘丽榭带回来的孩子吗?叫…埃洛斯,对吧?”她飘到埃洛斯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脸上露出一个软萌可爱的笑容,“你好呀,埃洛斯~我是缇宝哦~”
她的语气带着天然的亲和力,让埃洛斯生不出丝毫防备。“缇宝…老师好。”他学着风堇的称呼,小声说道。
“哎呀,不用这么客气嘛~叫缇宝就好啦~”缇宝笑嘻嘻地摆摆手,随即她的眼神微微聚焦,琥珀色的瞳孔中仿佛有细微的流光闪过,她仔细地看着埃洛斯,尤其是他那双黑色的眼睛,脸上的好奇之色更浓了。“嗯…嗯…奇怪呢…”
“怎么了,缇宝老师?”风堇关切地问。
缇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点在埃洛斯的眉心,一股温和而奇异的力量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埃洛斯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片刻后,缇宝收回手,小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困惑,她喃喃自语:“清晰的轨迹…与群星相连…但又…空无一物?仿佛被迷雾笼罩,又仿佛…本就如此?好奇怪呀~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线’…”
她抬起头,看向风堇,语气带着不解:“风堇姑娘,这孩子…他并非吾等黄金之裔,命运之线理应清晰而短暂…可为何…我能看到如此磅礴却又如此矛盾的景象?”
风堇摇了摇头,表示同样不解。
缇宝再次看向埃洛斯,眼神变得有些悠远,她仿佛在透过他,观望着某种更加宏大、更加难以言喻的存在。她轻声吟诵般说道:
“汝之魂将散作星屑,为迷途的旅人照亮归途。”
话音落下,庭院里一片寂静。风堇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在消化这句预言的含义。
埃洛斯茫然地看着缇宝,他听不懂“星屑”和“迷途的旅人”具体指什么,但那“散作”二字,莫名地让他想起了那张破碎星辰的神谕牌,心头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就在这时,一个平淡而神圣,仿佛不带丝毫个人情感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缇宝老师,您看到了什么?”
众人望去,只见一位身姿高挑、头戴金色桂冠的女子站在那里。她穿着轻柔贴身的白色长裙,裙摆如同流淌的月光,肌肤上隐约可见类似黄金色圣痕的纹路,腿环和小腿处装饰着月桂枝叶。她整个人散发着浓郁的神性光辉,宛如从古希腊神话中走出的女神,高贵、庄重,眼神平静无波,正是奥赫玛的执政者,第二代黄金裔的领袖——阿格莱雅。
“阿雅~”缇宝转过身,扑扇着翅膀飞过去一点,“我在看这个孩子呢~他的命运,好奇怪哦~”
阿格莱雅的目光落在埃洛斯身上,那目光并不锐利,却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本质。埃洛斯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下意识地往风堇身后缩了缩。
“一个普通人类的孩子。”阿格莱雅的声音平淡,“能被白厄和昔涟如此庇护,是他的幸运。至于命运……”她微微停顿,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眸在埃洛斯身上停留片刻,“非我族类,其运不定。缇宝老师,或许只是您感知到了某种…来自远方的干扰。”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似乎为缇宝的困惑下了定论。但埃洛斯隐约感觉到,阿格莱雅看他的那一眼,深处似乎也藏着一丝极淡的、与她神性外表不符的探究。
“干扰吗?也许吧~”缇宝歪着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又似乎没有完全相信,她重新看向埃洛斯,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不过,既然命运之线指引我来到这里,还说了那样的话~埃洛斯,要好好长大哦~”
预言的风波,似乎就这样被阿格莱雅轻描淡写地揭过。但在埃洛斯心中,缇宝那句“散作星屑,照亮归途”的箴言,连同那张破碎星辰的卡牌,悄然埋下了一颗种子。而他非黄金裔的身份,也第一次如此明确地被提及,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