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知识的探索越是深入,林祈越是清晰地感受到那层无形的、却坚不可摧的壁垒。
他试图寻找黑潮的“源头”或“核心”,但所有的观测手段,无论是能量探测还是古老预言,都指向一个模糊而宏大的概念,仿佛它并非实体,而是某种规则的体现,如同潮汐,自有其涨落的定律,非人力所能干涉。
他研究黄金古树与“创世涡心”的联系,希望能找到强化防御的方法。但那刻夏明确告诉他,古树与涡心的力量是泰坦遗留的遗产,其运作机制远超当前文明的理解范畴,任何强行干预都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灾难。林祈在某一世偷偷尝试引导地脉能量冲击一个次要节点,结果导致了小范围的能量风暴,提前引来了黑潮的窥视,造成了比原本更惨重的损失。
他甚至还深入研究过“预言”本身。欧洛尼斯的预言,缇里西庇俄丝的占卜……这些看似指向未来的线索,在他经历了数百次轮回后,更像是对既定事实的一种“描述”或“宣告”,而非可以改变的“可能性”。他自身,那“散作星屑”的命运,似乎也早已被写定。
知识的穷尽,并非指他学无可学,而是指他绝望地发现,在翁法罗斯这个世界框架内,所有已知的、可被理解和利用的力量与规则,都无法突破“毁灭-重置”的循环。
那刻夏敏锐地察觉到了林祈身上那股日益浓郁的绝望与……非人的冷静。在某次课后,当林祈对着一个复杂的能量模型陷入长久的沉默时,那刻夏罕见地没有用嘲讽的语气,而是带着一丝探究问道:
“异数,你究竟在寻找什么?你眼中的目标,似乎并非单纯的求知。”
林祈抬起头,黑色的眼眸深不见底,映不出丝毫光亮。他缓缓开口,声音干涩:“老师,如果您明知一场无法避免的毁灭即将降临,您会怎么做?”
那刻夏的独眼骤然收缩,他紧紧盯着林祈:“无法避免的毁灭?你知道了什么?是预言?还是你……看到了什么?” 作为最博学者,他并非对世界的异常毫无感知,只是如同所有翁法罗斯人一样,无法跳出轮回的视角去理解那循环的本质。
林祈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重复着问题:“您会怎么做?在规则之内,用尽所有已知的方法,都无法改变结局的情况下。”
那刻夏沉默了良久,工坊里只有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最终,他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无奈:“如果规则之内的一切努力都已证明是徒劳……那么,或许只有两种选择。”
林祈的目光微动。
“其一,放弃挣扎,接受命运。”那刻夏的声音低沉,“其二……”他顿了顿,独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光,“寻找规则之外的‘变量’。一个不属于这个棋盘的力量,一个……能够掀翻棋盘的存在。”
“规则之外的……变量?”林祈低声重复着,死寂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某种东西被点燃了。
“但这只是理论上的空想!”那刻夏立刻恢复了惯常的尖锐,“翁法罗斯是封闭的!泰坦的遗产隔绝了内外!哪里来的规则之外?除非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但林祈已经听到了。
除非是……来自天外。
来自那三位注视着此地的星神之外的存在。
知识的道路,走到了尽头。它没能提供解决问题的答案,却为他指明了最后一个,也是最疯狂的一个方向。
第一千次轮回,就在这种极致的理性思考与对“规则之外”的模糊探寻中,走向了终结。当毁灭的白光再次亮起时,林祈没有再去看那些熟悉的惨剧,他只是仰着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崩塌的穹顶,穿透了重置的白光,投向了那一片虚无,却又蕴含无限可能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