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梧树庭的光阴,在书页的翻动与墨水的气息中静静流淌。埃洛斯——这个被命运放置在翁法罗斯的少年,如同扎根在岩石缝隙中的树苗,在看似贫瘠的土壤中顽强地汲取着养分,悄然成长。
他的身形逐渐拔高,褪去了孩童的圆润,显露出少年人特有的、略带青涩的挺拔。只是那头黑发与墨色的眼眸,依旧是他与这片黄金血脉土地最显着的区别。那场意外的、窥见灵魂与女皇的“变数爵”事件,像一道深刻的烙印,改变了他对待知识的态度。他不再仅仅是被动地接受那刻夏抛来的、艰深晦涩的卷轴和公式,而是开始主动去探寻,去追问,试图从那浩如烟海的古老记载中,找到理解自身、理解这个世界的钥匙。
他知道了泰坦并非遥不可及的神话,而是曾经塑造这片大地的伟大存在,它们的陨落与癫狂与如今笼罩一切的“黑潮”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学习了基础的能量符号学,虽然进展缓慢,时常被那刻夏讥讽为“脑回路如同被黑潮浸泡过”,但也渐渐能勉强看懂一些简单的符文阵列原理,明白了奥赫玛那绚烂光罩并非永恒,而是需要巨大能量维系且布满脆弱节点的奇迹。
这种学习是孤独而痛苦的。那刻夏绝不是一个温和的老师,他的指点往往伴随着犀利的嘲讽和“这都不懂干脆回去玩泥巴”的眼神。埃洛斯常常独自在那间布满灰尘的小教室里,对着一行行扭曲的符号和冗长的史诗记载直到深夜,只有手腕上阿格莱雅赠与的、散发着微弱温暖的金丝手环陪伴着他。
他也并非完全与世隔绝。每隔一段时间,他会返回白厄和昔涟在奥赫玛的住所。风堇姐姐总会带着新做的草药糖或安神的茶饮来看他,温柔地询问他的近况,检查他是否有因为过度用眼或熬夜而身体不适。昔涟姐姐的关怀更加静谧,她会在他疲惫时默默递上一杯温水,或是在他遇到难以理解的概念时,用她特有的、带着某种奇异规律性的方式,引导他换个角度思考,虽然她从不直接给出答案。
偶尔,他也能在街头巷尾瞥见那个银白猫耳的身影——赛飞儿。她似乎总是行色匆匆,如同暗影中的一阵风。有时她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依旧用那种带着点蛮横又似乎藏着别样情绪的语气,“检查”他还有没有藏着别的“金织姐姐”给的亮晶晶小玩意儿,或是抢走他刚拿到手的糖果,然后在他气鼓鼓的注视下大笑着消失。但埃洛斯隐约觉得,她那看似玩闹的行为下,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奥赫玛的氛围,如同逐渐收紧的绞索,一日比一日凝重。城墙外黑潮的咆哮似乎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白厄哥哥外出巡逻和清剿的频率越来越高,每次归来时眉宇间的疲惫与凝重都深重几分。万敌大哥更是常驻前线,埃洛斯已经很久没在奥赫玛内见到那位如同金色雄狮般强大的身影了。连阿格莱雅出现在公众面前的次数也减少了,执政厅彻夜不息的灯火,无声地诉说着局势的严峻。
埃洛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知道自己力量微薄,无法像白厄、万敌那样冲锋陷阵,也无法像阿格莱雅、昔涟那样运筹帷幄。他只能更加拼命地埋首于书卷之中,仿佛只要他学得足够多,理解得足够深,就能找到一线渺茫的、可以改变这注定的、不断滑向深渊的命运的契机。
成长的代价,是逐渐看清绝望的轮廓。少年的肩膀,在无声无息中,已开始尝试扛起一份过于沉重的、关乎存亡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