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移成功的狂喜,如同退潮般迅速被巨大的失落和悲伤所取代。当确认林祈的气息彻底消失,只留下那颗静静悬浮的贤者之石时,整个圣芙蕾雅学园,陷入了一片死寂。
第一个崩溃的是德丽莎。她冲到能量中枢室,看着那颗取代了林祈存在的晶体,小小的身体缓缓滑落,跪倒在地,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那个总是温和地笑着,默默帮她处理无数麻烦,像兄长又像挚友的男人,真的不见了。
姬子扶住门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没有让自己倒下。她看着那颗石头,眼前仿佛又浮现出林祈将记忆晶体交给她时,那平静却隐含歉意的眼神。“这个混蛋……连最后告别,都搞得这么……”她骂不下去,声音哽咽。
齐格飞重重一拳砸在墙壁上,眼眶通红。塞西莉亚靠在他身边,默默流泪。孩子们更是难以接受,琪亚娜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却止不住地流;芽衣紧紧握着【始】的刀柄,指节发白;布洛妮娅低着头,重装小兔安静地守在她身边;希儿靠在布洛妮娅肩头,小声啜泣着;温蒂望着窗外陌生的星空,任由清风吹干脸上的泪痕;连西琳都别过头,肩膀微微耸动。
符华闭上眼,长长叹息。幽兰黛尔挺直了脊梁,但紧抿的嘴唇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八重樱抱着怀中似乎有所感应、微微动了动的水晶人偶,对着贤者之石的方向,深深地、久久地鞠躬。
悲伤,如同浓雾,笼罩了劫后余生的出云。
“都振作点!”
一个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响起,是姬子。她抹了把脸,强迫自己站直身体,目光扫过沉浸在悲痛中的众人。
“看看外面!”她指着窗外,那片虽然陌生却宁静祥和的星空,以及下方在琥珀光雨滋润下逐渐恢复生机的土地。“这是他用自己的命换来的!他用一切守护下来的新家园!我们就在这里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对得起他吗?!”
德丽莎也强忍着悲痛,站了起来,虽然眼睛红肿,但眼神已经重新变得坚定。她走到贤者之石面前,小心翼翼地用双手将它捧起。那晶体入手温润,仿佛还残留着林祈的体温。
“姬子说得对。”德丽莎的声音还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林祈牺牲自己,不是为了看我们一蹶不振。他守护的,是出云的未来,是我们的明天。”
她环视众人,尤其是在年轻一代的脸上停留:“难过,可以。想念,也应该。但我们更要做的,是把他守护下来的这一切,建设得更好。这才是对他最好的告慰。”
齐格飞深吸一口气,揽住了塞西莉亚的肩膀,沉声道:“学园长说得对。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稳定局势,清点损失,安抚民众,规划未来。出云,还要继续走下去。”
在长辈们的引导和安抚下,悲伤的气氛虽然依旧浓重,但一种新的、带着沉重责任感的决心,开始在所有人心底萌发。是的,他们必须走下去,带着林祈的那一份,一起走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众人投入了紧张而忙碌的善后工作。稳定社会秩序,评估新星球环境,修复战争创伤……每个人都用忙碌来麻痹内心的空洞。
在清理林祈生前使用的工坊时,布洛妮娅在一个不起眼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枚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记忆晶体,上面没有任何标签。当她将其接入读取设备时,林祈那熟悉而温和的、略带沙哑的声音,再次在安静的工坊内响起,仿佛他从未离开。
“当你们听到这个的时候,想必我已经不在了。抱歉,用这种方式和大家道别。”
声音的开头,带着一丝淡淡的歉意。
“不用为我难过,真的。能够守护大家,守护出云,对我而言,就是最好的归宿。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他的语气平静而满足。
“德丽莎,以后学园和孩子们,就要多辛苦你了。别总熬夜批文件,对身体不好。”
“姬子,少喝点酒,注意身体。你的学生们还需要你。”
“齐格飞,塞西莉亚,琪亚娜那孩子,有时候莽撞,你们多看着点。”
“布洛妮娅,你的才能远不止于此,未来的出云,需要你的智慧来引领。”
“希儿,要更自信一些,你和布洛妮娅,要一直相互扶持。”
“芽衣,你的路还很长,【始】的力量,代表着无限的可能,善用它。”
“琪亚娜,抬起头来,过去的错误不是枷锁,而是让你走向未来的阶梯。”
“温蒂,西琳,符华,幽兰黛尔……还有大家,谢谢你们,曾经接纳了我这个外来者。”
“八重樱小姐,铃就拜托你了,祝你们……未来安好。”
他像一个即将远行的家人,絮絮叨叨地叮嘱着每一个人,语气里充满了不舍与关怀。
最后,他的声音顿了顿,变得更加悠远:
“出云迎来了新生,但我的旅程,或许并未完全结束。艾利欧……或者说,‘命运’的编织者,曾给过我一个模糊的启示。在未来,当时机成熟,或许会有人,循着星穹的轨迹而来,寻找散落的‘碎片’……”
“那颗留下的石头,是我存在过的证明,也蕴含着【存护】与【记忆】的力量。请妥善保管它,但不必固守。如果有一天,一个自称来自‘星穹列车’的访客到来,并且他……感觉起来很熟悉的话,或许,可以将它交还。”
“当然,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请尽情地去拥抱你们的新生活吧。连同我的那份,一起。”
“再见了,各位。能够遇见你们,是我……最大的幸运。”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
工坊内,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默默地听着,泪水再次无声滑落。但这泪水里,除了悲伤,更多了一种被理解和抚慰的温暖,以及一份沉甸甸的、关于未来的约定。
德丽莎珍而重之地将那枚记录着最后留言的晶体,与那颗琥珀银灰的贤者之石放在了一起。它们将被作为圣芙蕾雅学园,乃至整个出云文明最珍贵的宝物,被供奉和守护起来。
一个时代结束了。
但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