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时刻,是在一个异常安静的黄昏来临的。没有预兆般的雷鸣,也没有敌人来袭的警报,只有天空中那片不断扩大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灰暗虚无,在无声地宣告着终末的临近。
圣芙蕾雅学园的能量中枢室内,林祈的精神体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再是之前那种黯淡的虚影,而是如同超新星爆发前般,凝聚着难以想象的庞大能量。他最后看了一眼并排躺在维生装置中的、属于自己的那具沉寂的肉身,眼中没有任何留恋,只有一片澄清的决然。
他化作一道纯粹的光流,猛地投入了能量中枢的核心。下一刻,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浩瀚如星海般的磅礴意志,以圣芙蕾雅学园为中心,轰然爆发,瞬间席卷了整个出云星球!
“开始了!” 地面指挥中心,布洛妮娅紧盯着面前疯狂跳动的数据流,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巨大的全息投影上,代表林祈精神力量的金色光辉,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蔓延,试图包裹住整个出云星球的轮廓。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在微微震颤,不是毁灭的前兆,而是一种奇异的、仿佛整个星球都在被某种力量缓缓“撬动”的共鸣。天空之中,那道横贯天际、支撑了出云数月之久的琥珀色屏障网络,发出了低沉的、如同亿万吨岩石摩擦的轰鸣,光芒暴涨,变得更加厚实、更加璀璨,仿佛化为了一个半透明的、铭刻着无数历史画卷与能量纹路的琥珀巨壳,将整个出云牢牢守护在内。
“能量输出达到临界点!屏障稳定!但是……推动星球本体的能量缺口……太大了!” 布洛妮娅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按照这个速度,在完成挪移前,林祈老师的力量会先耗尽!”
正如她所预警的,那原本稳定扩张的金色光辉,在勉强勾勒出星球轮廓后,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甚至开始变得明灭不定。那巨大的琥珀外壳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出现了细微的裂纹。来自虚无的侵蚀力量,如同无数黑色的触手,缠绕上来,疯狂地消耗着存护的力量。
能量中枢内,林祈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他的意识在庞大的消耗中开始模糊,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不够……还远远不够……仅凭他一块贤者之石的力量,想要推动一颗星球,还是太勉强了。难道,真的要功亏一篑了吗?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一股坚定而温暖的力量,忽然从下方涌来,注入了那明灭不定的光辉之中。
是地面上的人们!
所有诏刀使,哪怕手中持有的只是威力大减的下位替代品,此刻也都毫不犹豫地将自身的力量,顺着屏障网络的脉络,全力灌注而上!琪亚娜的冰蓝寒气试图稳固空间,芽衣的紫色电弧驱散着虚无的低语,布洛妮娅的理性数据流努力优化着能量结构,希儿的生与死之力维持着脆弱的平衡……德丽莎、姬子、符华、幽兰黛尔、温蒂、西琳……每一个人,都将自己所能调动的一切,毫无保留地贡献了出来。
甚至连八重樱,也抱着那个承载着妹妹意识的水晶人偶,将自身与【喰】那份沉重而扭曲的力量,小心翼翼地引导、净化,然后汇入这集体的洪流。
这力量,相对于挪移星辰而言,依旧渺小。但它代表的不再是林祈一人的孤军奋战,而是整个出云文明求生意志的共鸣!
这股汇聚了无数人信念的力量,仿佛一道微光,穿透了绝望的阴霾,触及了某种更深邃、更伟大的存在。
骤然间,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古老、厚重、坚定不移的意志,跨越了无尽时空,降临于此!
所有人都感到灵魂一阵战栗。他们“看”到,在那不断侵蚀的虚无深处,仿佛有一个无法形容其庞大的、正在永不停歇地敲打着、构筑着什么的“身影”,朝着出云的方向,投来了短暂的一“瞥”。
就只是这一“瞥”!
一道无法形容其颜色的、仿佛由无数世界壁垒和文明基石凝聚而成的磅礴伟力,如同决堤的星河,轰然注入林祈那即将枯竭的精神核心,注入那包裹星球的琥珀巨壳之中!
这是……【存护】的星神,克里珀的注视!祂认可了这份为了守护而迸发的极致意志,降下了祂的力量!
得到了这来自命途源头的加持,那原本明灭不定的金色光辉瞬间稳定、膨胀,变得无比凝实!巨大的琥珀外壳上的裂纹瞬间修复,并且厚度增加了数倍不止,表面流转的纹路化为了实质般的、坚不可摧的晶体结构!缠绕其上的虚无触手在这绝对的“存护”概念面前,如同冰雪般消融退散!
“能量……足够了!不,是远远超出了!” 布洛妮娅失声喊道,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与震撼。
推动开始了!
整个出云星球,在这股无法抗拒的伟力作用下,发出了低沉而宏大的嗡鸣,缓缓地、却又坚定不移地,脱离了它亿万年来运行的轨道,朝着星图预定的、未知的安全星域,开始了跨越时空的挪移!
星海在窗外扭曲、拉长,化为一片流光溢彩的通道。剧烈的震荡传来,但在那坚实的琥珀巨壳保护下,出云大地并未崩解,山河依旧,城市安然。
然而,承载并引导这股远超极限力量的核心——林祈,却付出了最终的代价。
他的精神体在克里珀力量灌入的瞬间,就如同一个被强行塞入整个海洋的容器,达到了承受的极限。更致命的是,他的精神与肉体分离太久,肉身虽由屏障能量维系活性,但本质上早已脆弱不堪,无法作为如此庞大力量的稳定锚点。
挪移完成的刹那,那贯穿天地的金色光柱开始缓缓消散,厚重的琥珀巨壳也如同完成了使命般,化作漫天温暖的光雨,洒落在出云伤痕累累却又焕发新生的大地上。
能量中枢内,那具一直沉睡的肉身,在失去了所有力量维系后,开始从指尖一点点化作璀璨的金色光点,向上飘散。而林祈那几乎被消耗殆尽的精神体,则挣扎着回归,勉强凝聚成一个极其黯淡、几乎看不清轮廓的虚影,悬浮在正在消散的肉身旁。
他低头看着自己逐渐化作光尘的双手,又抬起头,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外面那片陌生的、却不再被虚无笼罩的星空。他的脸上,没有痛苦,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满足的笑意。
“这样……就好了……”
他轻声说道,声音微不可闻。
最终,在所有人的感知中,那温暖而坚定的、如同基石般的存在感,彻底消失了。
原地,只留下一颗约莫拳头大小、呈现出温暖琥珀色与流动银灰色交织光辉的晶体,静静悬浮在空中。它散发着纯粹的【存护】与【记忆】的力量,温和而坚定,仿佛那个沉默寡言、却扛起了一切的男人,以另一种形式,依旧守护在这里。
出云,得救了。
但那个将他们推离深渊的人,却永远地留在了那片正在被虚无吞噬的旧日星空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