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瓦夏——或者说,即将成为“砂金”的少年,随着翡翠的飞船离开了茨冈尼亚。他的离开,在共和国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某种期盼与不安交织的复杂情绪。萨菲拉将这份不舍与担忧深深埋藏在心底,以更大的精力投入到共和国的建设之中。
时间又过去了几个月。共和国的运转越发顺畅,与匹诺康尼的贸易稳步增长,甚至通过埃里克的关系,与公司第七舰队下属的部门也建立起了一些基础的商品交换。来自“沉眠谷地”的清水滋养着更多的土地,新的作物在农艺师的精心照料下茁壮成长,虽然依旧算不上富裕,但至少,饥饿和因水源引发的战斗,已经逐渐成为了老人口中的故事。
林祈看着这一切,心中那离去的念头,再次清晰起来。
他不再像最初那样,需要事事亲力亲为。萨菲拉已经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执政官,她身边也聚集起了一批有能力、有干劲的年轻人,其中不乏原来卡提卡部落的人才。联合议事会能够有效地处理大部分日常事务。共和国,就像一艘度过了最初惊涛骇浪的小船,虽然依旧弱小,但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航向,能够依靠自身的力量,在星海间缓慢而坚定地前行了。
他知道,自己这个“引导者”和“外来变量”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继续留下,或许反而会干扰这片土地自然生长出的、属于他们自己的节奏。
这天傍晚,他找到了正在处理文件的萨菲拉。
“萨菲拉,”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我打算离开了。”
萨菲拉握着笔的手猛地一顿,墨水在纸笺上洇开了一小团墨迹。她抬起头,看着林祈,眼中没有太多意外,只有浓得化不开的不舍。她早就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
“不能再……多留一段时间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共和国还需要您的指引。”
林祈笑了笑,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逐渐亮起的、属于共和国的稀疏灯火:“不,你们已经不需要了。萨菲拉,你做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你看,这片土地,这些人,他们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路。我留下来,反而会让他们产生依赖。一个真正健康的文明,必须学会靠自己走下去。”
萨菲拉沉默了片刻,她知道林祈说的是对的。她放下笔,走到林祈身边,和他一起望着窗外的景象。夕阳的余晖将她的侧脸染上一层金光,显得更加坚毅。
“我明白了。”她轻声说,然后转身,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东西,递到林祈面前。
那是一块被打磨得极其光滑、呈现出温暖乳白色的石头,鸡蛋大小,触手温润。奇异的是,石头内部仿佛有液态的七彩光晕在缓缓流淌,如同将晚霞和希望一同封存了进去。这正是林祈一直佩戴在胸前的共鸣石。
“这个,请您收下。”萨菲拉的眼神清澈而真诚,“这不是您之前那块,这是我找遍了‘母神卧榻’附近,找到的最好看、质地最温润的一块石头,然后请最好的匠人,按照您那块石头的模样,打磨了很久才做成的。它也许没有您那块神奇的力量,但它代表着我们茨冈尼亚,代表着我,卡卡瓦夏,还有所有记得您恩情的人的心意。”
她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但努力保持着平稳:“请您带着它。无论您去到宇宙的哪个角落,当您看到它的时候,就能想起来,在茨冈尼亚这片曾经只有苦难的沙海里,因为您的到来,开出了怎样一朵希望之花。这里,永远欢迎您回来。”
林祈看着萨菲拉手中那块蕴含着真挚情感的“共鸣石”,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他伸出手,郑重地将它接过。石头入手温润,仿佛还带着少女掌心的温度,内部那人工注入的、模拟的光晕,在他眼中,比任何天然的珍宝都要美丽。
“谢谢您,萨菲拉。”他握紧了石头,将它小心地贴身收好,“这是我收到过的,最珍贵的礼物。”
没有盛大的告别仪式,没有惊动太多人。就像他当初悄然到来一样,林祈选择在一个清晨,再次悄然离开。
萨菲拉和几位核心长老将他送到了飞船停泊处。朝阳刚刚升起,将金色的光辉洒向这片新生的土地。
“保重,林祈哥哥。”萨菲拉最后说道,眼中含着泪光,脸上却带着最灿烂的笑容。
“保重,萨菲拉。保重,大家。”林祈挥了挥手,转身走进了船舱。
引擎启动,飞船缓缓升空,在共和国居民们自发聚集起来的、无声的目送下,化作一个银色的光点,消失在茨冈尼亚蔚蓝而洁净了许多的天空中。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那块温润的、内部流淌着七彩光晕的石头,脸上露出了温和而坚定的笑容。
星海无垠,还有更多的地方,等待着和谐的声音去叩响门扉。远行的歌者,再次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