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广云城内外进行着精神拉锯战的同时,距离广云城百里之外的落鹰涧,空气中已然弥漫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预示着一场残酷的杀戮即将上演。
落鹰涧,地名便透着凶险。两座陡峭的山崖如同巨鹰收拢的翅膀,将一条狭窄的官道紧紧夹在中间。
涧深林密,光线晦暗,唯有午后的阳光能勉强从一线天的缝隙中投下几缕斑驳的光柱,更显此地幽深诡谲。这里,是通往广云城的咽喉要道之一,也是兵家设伏的绝地。
奉命在此坚守的,是平南大军麾下的老将周毅,官拜鹰扬郎将。他年约五旬,鬓角已染霜华,但身躯依旧挺拔如松,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刻满了风霜与坚韧。
他麾下的一万儿郎,多是跟随他多年的边军精锐,骁勇善战。临行前,林羽紧握他的手,言语不多,但那份重托,周将军刻在了心里:不惜一切代价,挡住丰城方向的援敌!
周将军用兵老道。他将五千弓弩手和两千操作滚木礌石的力士,悄无声息地布置在两侧山崖的密林之中,箭矢和火油准备充足,滚木礌石堆积如山。
另外近千精锐步兵,则由他亲自率领,埋伏在涧底道路旁的乱石灌木后,准备在关键时刻杀出,给予敌军致命一击。
他还派出了五百敢死队,携带强弓劲弩,隐秘地卡在涧口一处险要之地,任务就是一旦伏击发动,死死扎住口袋,绝不放跑一个倭寇!
全军如同蛰伏的猎豹,屏息凝神,等待着猎物进入陷阱。山涧中只闻风声呜咽和偶尔的鸟鸣,一种大战前的死寂压得人喘不过气。
午后申时,一声尖锐的鹰哨划破寂静,从涧口方向传来——哨探示警:敌军来了!
很快,大地开始传来沉闷的震动,如同密集的擂鼓。脚步声、马蹄声、铠甲兵刃的碰撞声混杂在一起,由远及近,越来越响。只见一条黑色的长蛇,沿着蜿蜒的官道,急匆匆地钻入了落鹰涧。
队伍前方,一名身着华丽八岐大将铠甲、骑乘异种战马的将领,气息彪悍,正是神游境九重巅峰的水井沟下!他率领两万大军,心急如焚地赶路,队伍拉得极长,前军已深入涧中,后军还拖在涧外,队形散乱,正是兵家大忌。
周将军趴在山崖边缘,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死死盯着下方缓慢蠕动的敌军长龙。他心中默默计算着,呼吸几乎停止。
直到敌军主力完全进入伏击圈,队形最为臃肿混乱之时,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抽出伴随他征战多年的镔铁战刀,雪亮的刀锋直指苍穹,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石破天惊的怒吼:
“放——!”
“轰隆隆隆——!”
下一刻,天崩地裂!两侧山崖上,早已准备就绪的士兵们齐声呐喊,奋力将堆积如山的滚木和巨大的礌石推下悬崖!这些致命的物体带着恐怖的动能,呼啸着、翻滚着,如同山神震怒,铺天盖地地砸向涧底毫无防备的八岐军队!
“怎么回事?!”
“是天云军!有埋伏!”
“快跑啊!”
刹那间,落鹰涧变成了真正的炼狱!滚木礌石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八岐士兵被砸得筋断骨折,脑浆迸裂,惨叫声、哀嚎声、骨骼碎裂声不绝于耳。庞大的队伍瞬间被截成数段,人马互相践踏,混乱到了极点。
但这仅仅是开始!
“放箭!”周将军的第二道命令如同死神的催命符。
早已引弓待发的天云弓弩手们,将点燃的火箭如同倾盆暴雨般射向涧底!火箭不仅无情地收割着生命,更引燃了敌军运载粮草辎重的车辆和道路两旁干燥的灌木枯草。
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将落鹰涧映照得如同白昼,也进一步加剧了八岐军的恐慌和混乱。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糊味和浓郁的血腥气,令人作呕。
水井沟下毕竟是沙场老将,虽惊不乱。他挥刀劈开一块滚落的碎石,声嘶力竭地大吼:“不要慌!向我靠拢!结圆阵防御!弓箭手,给我向山上仰射!压制他们!”
在他的指挥下,一些侥幸未死的中军和亲兵开始勉强集结,举起盾牌抵挡箭雨,幸存的弓箭手也开始盲目地向两侧山崖抛射箭矢,虽然效果甚微,但总算组织起了一点微弱的反击。
周将军在山崖上看得分明,知道必须趁敌立足未稳,给予致命一击。“弟兄们!随我杀下去,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杀光这些畜牲!”他身先士卒,一手持盾,一手握刀,如同猛虎下山,率先从隐蔽处冲杀下去!
“杀啊!”三千埋伏在涧底的天云精锐齐声呐喊,如同决堤的洪水,从乱石灌木后涌出,狠狠撞入混乱的八岐军阵中!
短兵相接,血肉横飞!落鹰涧狭窄的空间里,双方士兵挤在一起,展开了最残酷的白刃战。刀剑砍入肉体的闷响,临死前的惨嚎,兵刃撞击的火花,构成了一曲死亡交响乐。
天云军居高临下,士气如虹,个个奋勇当先。八岐军则为求生路,困兽犹斗,战斗异常惨烈。
周将军一把战刀舞得密不透风,虽然年过半百,但勇武不减当年,接连将几名试图组织抵抗的八岐军官砍翻在地,浑身浴血,如同血人。他目光扫视战场,很快锁定了正在指挥抵抗的水井沟下。
“倭酋!拿命来!”
周将军须发皆张,眼中燃烧着决死的火焰。他深知自己与对方修为差距巨大,如同萤火之于皓月,但他更知,若能以自身性命重创甚至拖住这敌军主将,对整个战局的意义无可估量!
水井沟下正挥刀砍杀一名天云校尉,闻声转头,看到冲来的周将军,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不屑的弧度:“神游境一重的老废物,也敢来送死?正好拿你祭刀!”他压根没把周将军放在眼里,随手一刀挥出,一道凝练的黑色刀气便呼啸着斩向周将军,意图将其直接腰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