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听雨轩檐下的滴露,悄无声息地又溜走了一月有余。秋意渐深,院中那株银杏树的叶子已染上大半金黄,在秋阳下闪烁着碎金般的光泽。
这日午后,静姝正倚在书房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捧着一本杂记,意识却半沉浸在空间图书馆中,翻阅着一本关于古代水利工程的图册,思绪飘得有些远。忽然,外间传来一阵轻快又刻意压低的脚步声,随即是朱槿带着掩饰不住兴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小姐,小姐!苏掌柜那边有消息递进来!”
静姝敛了心神,将意识从浩瀚书海中收回,淡淡道:“进来。”
朱槿掀帘而入,脸上红扑扑的,眼睛亮得惊人。她先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然后才凑近些,压低声音,如同分享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般,噼里啪啦地开始汇报:
“小姐!成了!全都成了!”她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玲珑阁那个‘会员制’,简直……简直神了!您是没瞧见,如今京里那些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都以能拿到咱们玲珑阁的‘金鹏帖’为荣呢!为了那‘独版小礼’和量身定制的名额,好些人争着抢着要多买东西凑额度!这个月,就这个月,玲珑阁的流水比上个月翻了一倍还不止!连带着咱们自家的绸缎庄,因为供应玲珑阁高端料子,生意也跟着红火得不得了!”
静姝安静地听着,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只是指尖轻轻拂过书页边缘。效果在意料之中,甚至比她预想的还要好些。看来,无论哪个时代,人对“稀缺性”和“身份认同”的追求,都是相通的。
朱槿喘了口气,继续兴奋道:“还有粮铺那边的‘精品礼盒’!原本寻常的米豆,配上您让青黛帮忙设计的那个雅致竹编盒子,再写上‘五谷丰登’、‘山珍佳品’的名头,价格翻了几番,那些讲究体面的富户竟然抢着要!说是送礼又特别又实惠!如今都快供不应求了,苏掌柜正忙着调货呢!”
“哦,对了!”朱槿想起什么,语气变得更加诚挚,“苏掌柜还特意让奴婢回禀,小姐赏下的那个‘强身健体汤’的方子,真是灵验!几位跟着先夫人多年的老掌柜和老伙计用了,都说往年入秋就犯的老寒腿、咳嗽毛病都轻省了不少,精神头也足了!现在底下那些人,对小姐、对先夫人,那可是感恩戴德,干活儿都格外卖力,都说要报答主家恩情呢!”
点石成金。
静姝的脑海中浮现出这四个字。她只是提供了些许超越时代的思路和一点基础的资源,苏全便能将其转化为实实在在的财富和牢不可破的忠心。这种投入产出比,让她十分满意。
“知道了。”静姝的语气依旧平淡,“告诉苏全,做得不错。会员资格的把控不能松,礼盒的品质更要稳住。另外……”
她略一沉吟,继续吩咐道:“我这边还有些……母亲留下的私藏,一些品质极佳的药材和茶叶。你让他酌情、少量地,混入自家药铺和茶庄的高端货中,作为‘限量精品’出售,价格可以定得高些。记住,物以稀为贵。”
这自然是来自空间黑土地和灵泉滋养的产物,其品质远超外界寻常货物。以此打造顶级品牌,进一步抬升她名下产业的格调与利润,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朱槿虽不明就里,但如今对小姐已是盲目的信服,立刻点头如捣蒜:“奴婢明白!这就去传话给达理,让他赶紧告诉苏掌柜!”
朱槿兴冲冲地退下了。书房内重新恢复宁静,只余窗外偶尔响起的鸟鸣。静姝端起手边微温的、掺了灵泉的茶水,轻轻呷了一口,唇边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弧度。资本初步的雪球,已经开始滚动起来了。
***
几乎在同一时间,安远侯府的外书房内。
林承泽刚听完一位负责打理侯府部分庶务的幕僚汇报完近期的收支情况。那幕僚说完正事,并未立刻退下,反而带着几分与有荣焉的笑意,补充道:“侯爷,近日京中商圈有件趣事,与我们府上还有些关联。”
“哦?”林承泽挑了挑眉,他向来不太关注这些商贾之事。
“是大小姐名下的那些产业,”幕僚笑道,“也不知苏全用了什么妙法,那玲珑阁如今在京中贵女圈里风头无两,听说一套什么‘会员’规矩,引得众人追捧,日进斗金。连带其他铺子也生意兴隆。外面都在传,说是苏全得了高人指点,或是走了什么大运呢。”
林承泽执笔的手微微一顿,锐利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高人?大运?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女儿那张沉静的小脸,以及她轻描淡写说“随便说了两句”的模样。
他挥退了幕僚,独自坐在书案后,指节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心中那股混合着骄傲、欣慰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如同春日的潮水,缓缓上涨。他的姝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已然悄无声息地,展露出了如此惊人的锋芒。
***
晚膳时分,林承泽照例来到听雨轩,陪静姝用饭。
餐桌上摆着几样清淡却精致的菜肴,是紫苏根据静姝的身体状况和口味精心烹制的。父女二人安静地用着膳,气氛温馨。
林承泽状似无意地提起:“今日听幕僚说起,外面都在传苏全经营有方,你名下的那些产业,近来很是红火。”
静姝正小口喝着碗里的菌菇汤,闻言,拿着汤匙的手顿了顿,抬起眼帘,对上父亲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她放下汤匙,拿起旁边的软帕擦了擦嘴角,然后才浅浅一笑,那笑容清淡得像初春湖面上漾开的一丝涟漪,带着孩童的天真,却又有着超乎年龄的沉稳。
“是么?”她声音轻柔,“都是苏掌柜得力,尽心尽力。女儿不过是……在苏掌柜来时,随便说了两句自己的想法罢了,当不得真。”
随便说了两句?
林承泽看着女儿那副云淡风轻、试图将惊天动地的商业变革归结为“随便说了两句”的模样,心中又是好笑又是骄傲。他没有戳穿,只是眼中漾开了更深的笑意,那笑意如同暖阳,融化了他平日里的冷硬。
他伸出手,隔着桌子,轻轻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动作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嗯,爹爹的姝儿,随便说两句就顶别人千句万句。”他语气宠溺,带着不容置疑的支持,“做得很好。记住,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必有任何顾虑。天塌下来,有爹爹给你顶着。”
这句话,他说的不是侯爷的威势,而是一个父亲最坚实的承诺。
静姝的心像是被温水浸泡着,暖洋洋的。她感受到了父亲全然的信任与支持,这比赚到万两黄金更让她安心。
她重新拿起汤匙,舀了一勺汤,却没有立刻喝,而是轻声说道:“爹爹,既然产业有些盈余,女儿想着,是否可以继续购置些良田、山林?田亩是根本,山林亦可出产,细水长流。”
她没有说要用侯府的公中的钱,用的是“盈余”,指的是她自己的产业赚来的钱。这是一种独立,也是一种规划。
林承泽闻言,眼中赞赏之色更浓。不骄不躁,懂得将利润转化为更稳固的资产,目光长远。
“好。”他毫不犹豫,回答得斩钉截铁,“你看中了哪里,或是需要爹爹帮忙物色,只管说。爹爹无条件支持你。”
烛光摇曳,将父女二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温暖而和谐。
一顿简单的晚膳,却仿佛完成了一次无声的交接与托付。静姝知道,她的商业版图扩张之路,有了最强大的后盾。而林承泽也确信,他的女儿,拥有着足以让她在这世间安身立命、甚至创造辉煌的智慧与能力。
听雨轩外,秋夜微凉;听雨轩内,暖意融融,资本与亲情,都在悄然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