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老师,现在,轮到你们做决定了。”
苏牧的声音,将徐小峥、黄小渤和郭小涛从巨大的震惊中拉了回来。
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在苏牧和冯远征之间来回移动,脑子都有些转不过弯。
这他妈叫什么事啊?
一个小时前,他们还觉得这是个骗子攒的野鸡局,自己是被人当傻子给耍了。
一个小时后,德高望重的老导演抵押房产、借高利贷,就为了跟着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拍电影。
这反转,比他妈电影还刺激。
徐小峥的脑子转得最快。
他现在已经百分之百确定,眼前这个叫苏牧的年轻人,就是那个搅动了整个行业的“黑泽”。
也只有“黑泽”本人,才有这个魔力,让冯远征这种老炮儿,心甘情愿地赌上全部身家。
一个能写出《疯狂的石头》这种神级剧本,又能想出那种鬼才拍摄方案的导演……
跟着他,或许……真的能搞出点名堂来?
徐小峥心里那颗沉寂已久,名为“艺术追求”的火苗,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他演了这么多年话剧,也拍了不少电视剧,钱是赚了点,可心里总觉得不得劲。那些商业片,家长里短的,演起来跟嚼蜡一样,没意思。
他做梦都想演一部真正牛逼的电影,一个能被人记住的角色。
而《疯狂的石头》这个剧本,他昨天晚上熬夜看完,激动得一晚上没睡着。
尤其是那个叫“冯董”的香港骗子,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他有预感,这个角色,能火!
可问题是……
徐小峥看了一眼苏牧,又看了一眼瘫在椅子上的冯远征,心里还是犯嘀咕。
剧本是牛逼,导演是天才,监制是疯子。
但这草台班子,也太“草”了点吧?
就这么几个人,连摄影师、灯光师、录音师都还没影呢,怎么拍?
而且,片酬呢?
他推掉的那部电视剧,片酬可是实打实的七位数。
总不能让他为了艺术,喝西北风去吧?
“苏导。”徐小峥清了清嗓子,决定把话挑明了说,“剧本,我喜欢。你说的那些拍法,我也服。但是,有几个很现实的问题。”
“你说。”苏牧做了个请的手势。
“第一,班底。就我们几个人,电影拍不起来。摄影、美术、录音、灯光……这些专业人员,你找好了吗?”
“第二,钱。冯导把房子都押了,才凑了三百来万。这点钱,拍一部电影,还是群像戏,太紧张了。万一中间出了什么岔子,资金链一断,大家就都得傻眼。”
“第三,也是我最关心的,片酬。”徐小峥看着苏牧,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艺术家,我得养家糊口。您能给多少?”
他这三个问题,问得非常实在,也代表了黄小渤和郭小涛的心声。
两人都齐刷刷地看向苏牧,等着他的回答。
苏牧笑了。
“徐老师,你问到点子上了。”
他拉过一张椅子,坐到了三人对面,神情从容。
“我一个一个回答你。”
“首先,关于班底。除了在座的各位,其他的技术人员,我一个都还没找。”
这话一出,徐小峥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但是,”苏牧话锋一转,“给我三天时间,我会把龙国最顶尖的摄影、美术、录音团队,都请到这个项目里来。”
吹牛逼吧?
徐小峥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
龙国最顶尖的团队?你知道那些人什么价位吗?你知道他们的档期都排到后年了吗?就凭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和三百万的破烂预算?
苏牧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继续说道:“当然,不是用钱请。我是说,我会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了参与这部作品,推掉手头所有的活,甚至自降片酬,来加入我们。”
“其次,关于钱。”苏牧伸出第二根手指,“三百万,确实紧张。所以我从一开始就说了,我们要用‘逃荒’的方式来拍。没有豪华酒店,没有明星保姆车,大家可能要跟着我一起吃盒饭,睡大通铺。这一点,希望各位有心理准备。”
“至于资金链的问题,你更不用担心。”苏牧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强大的自信,“因为,不出一个星期,我们账上,至少会多出三百万。”
这下,连冯远征都愣住了。
一个星期?三百万?
这小子又在打什么主意?去抢银行吗?
“最后,关于片酬。”苏牧看向徐小峥,然后又扫了一眼黄小渤和郭小涛,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我实话跟你们说,这部电影,给不了你们市场价的片酬。甚至,连市场价的十分之一,都给不了。”
“我能给的,只有一份象征性的劳务合同。每人,税前,五万块。从进组到杀青,一口价。”
五万块?
黄小渤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
五万块,还不够他推掉的那部电视剧里一个配角的片酬!
徐小峥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知道预算紧张,但没想到会紧张到这个地步。五万块,拍两三个月,这跟做慈善有什么区别?
只有郭小涛,一直沉默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咖啡厅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我知道,这个价格,近乎于侮辱。”苏牧的声音很平静,“所以,我不强求。如果三位老师觉得无法接受,现在就可以离开,我绝不挽留。之前说好的一万块误工费,我立刻兑现。”
说完,他真的就从背包里拿出了三沓厚厚的现金,放在了桌上。
“这是三万块,三位请点点。”
看着桌上那三沓红彤彤的钞票,徐小峥和黄小渤都懵了。
这小子,来真的啊?
随身带着几万块现金,就为了谈崩了赔钱?
这到底是什么操作?
“当然,”苏牧看着他们,缓缓地补充道,“如果你们愿意留下来,用五万块的片酬,陪我赌这一把。我也可以向你们保证一件事。”
“这部电影,所有的后期收益,包括但不限于票房、网络版权、海外发行等等,刨除成本后,我个人,一分钱不要。”
“所有的纯利润,都将按照比例,分给所有参与这部电影的台前幕后工作人员。包括你们三位。”
“我,苏牧,会和你们签一份白纸黑字的对赌协议。如果电影亏了,算我的。如果电影赚了,大家一起分钱。”
轰!
苏牧这番话,比刚才那三万块现金,更具冲击力。
导演自己不要利润,全部分给工作人员?
这他妈……这他妈是圣人吗?
冯远征惊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指着苏牧,激动地说道:“苏导!这不行!绝对不行!你是导演,是编剧,是整个项目的灵魂!你怎么能不要钱?”
“冯导,你先坐下。”苏牧按住他的肩膀,“我之所以敢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
他看着眼前的三位演员,眼神灼热得像一团火。
“因为我坚信,这部电影,绝对不会亏。”
“它不仅不会亏,它还会创造一个票房奇迹!一个足以让所有看不起我们的人,都把眼珠子掉出来的奇迹!”
“到时候,你们每个人分到的钱,都会比你们去拍十部电视剧赚得都多!”
“我给不了你们眼前的苟且,但我可以给你们诗和远方。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远方。”
苏牧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徐小峥的心,彻底乱了。
他看着苏牧那双年轻但深邃的眼睛,看着冯远征那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
风险?
当然有风险。
可人生哪有不冒险的?
他今年已经快四十了,再不疯一把,就真的老了。
去他妈的七位数片酬!
去他妈的狗血电视剧!
老子赌了!
“干了!”徐小峥一拍桌子,把面前那沓钱推了回去,“苏导!冯导这个角色,我接了!五万就五万!妈的,就当体验生活了!”
“我也干!”黄小渤见状,也热血上头,把钱推了回去,“黑皮是吧?这个角色我喜欢!够劲儿!苏导,算我一个!”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最后一个人,郭小涛身上。
郭小涛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听着。
他拿起桌上的剧本,摩挲着封面上“包世宏”三个字。
这个角色,一个生活在底层,有点窝囊,但骨子里却透着一股执拗劲儿的保卫科长,像极了他自己。
他抬起头,看着苏牧,很认真地问了一个问题。
“苏导,你觉得,我能演好他吗?”
苏牧看着他,笑了。
“郭老师,你不用演。”
“你就是包世宏。”
郭小涛愣住了。
随即,他也笑了,笑得很憨厚。
他站起身,对着苏牧伸出了手。
“苏导,合作愉快。”
苏牧从背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四份A4纸打印的简易合同,和一支笔。
“既然如此,那就签了吧。”
没有律师,没有经纪人,就在这家小小的咖啡厅里,四个人,用最草率,也最郑重的方式,签下了这份将改变他们一生的合同。
冯远征看着这一幕,眼眶有些湿润。
他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自己刚入行时,和一帮兄弟们,也是这样,凭着一腔热血,凑在一起拍电影的场景。
他知道,一个看似不靠谱,但核心无比稳固的“草台班子”,从这一刻起,正式成立了。
他拿起手机,正准备跟老婆报个喜,苏牧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好了,演员搞定。现在,该去搞定摄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