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都上空,钟声第三次敲响。
整座城的僧侣都停下了手里的事。
有人抬头,看见一圈淡淡的光轮从天际落下,又迅速隐入佛塔顶端。
看起来很祥和。
如果不知道那圈光轮连着什么地方的话。
……
禅房里的老僧重新睁开眼。
香灰落下了一截。
他手指在案上的简图上轻轻一划。
那一划,从佛都一路划到越无尽,再沿着一条虚线,划向更高处的某个看不清的位置。
“准备好了。”他低声道。
“下面该轮到他们表态了。”
……
越无尽边界。
那座被人戏称为“借种城”的新城这几日格外热闹。
城中最大的楼阁之上,牧野一系的代表站在窗前,看着天边那圈光轮的影子。
“通道一开,大罗自上。”他笑道。
“我们要做的,只是把下面那批愿意上去的,提前排好队。”
“谁先走,谁后走,谁得名额,谁没名额。”
“这才是我们能掌握的东西。”
楼里几位来自各地的宗主、世家家主互相对视一眼。
有人眼里明显有光。
有人则在心里默默盘算——自己现在的境界,离大罗还差多远。
……
荒古各地,看不到佛都与越无尽那边的布置。
能看到的,是同一时间出现在天空中的那道细线。
那线看上去像一道极窄的彩虹。
从佛都方向一路拉到越无尽,再潜入虚空。
很多普通人只当是“护界异象”。
只有少数修到一定程度的强者,在那一刻感到自己的境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
北域深山,一处常年没人来的洞府中,一位白发老修隔着山壁看了一眼那道光。
他叹了口气。
“终于还是开了。”他说。
话音未落,他周身的灵光便开始活跃。
那不是他自己运转。
而是有一种来自极高处的牵引,顺着那道光线,一寸寸钩住他的境界。
“看来我也在名单里。”老修苦笑。
“走吧。”
“至少不用在下面看他们闹。”
他没有挣扎。
身影在洞府中渐渐淡去,最后化作一缕光,被那道通道拖向天际。
洞府里,只剩下一盏未喝完的茶。
很快凉透。
……
类似的情形,在荒古各处同时上演。
有的老怪物骂了一声“狗屁天意”,然后还是被拖走。
有的只是对着自己守了几百年的山门抱拳一拜,一句话都没说。
更多的人,只是在那一刻抬头看了一眼天。
他们境界还不到。
轮不到他们。
暂时安全。
但那种“轮到谁”的感觉,已经从天空落到了每个人心里。
……
天星宫这边,龙脉的震动要比别处更明显一些。
方艺可站在石殿前。
她能感觉到有几股熟悉而久远的气息一闪而过。
那些气息,有的是她当年在北域大战时并肩过的前辈,有的是封界之前还在帮忙压阵的老修。
如今都被那道光路带走了。
“拦不住。”方文尚站在她身后,低声道。
“但至少不是我们替他们送行。”
方艺可点头。
“谁留下来,谁走,是各家的命。”她道。
“我们只负责把荒古这块牌子挂清楚。”
……
叶行站在天星宫最高的那块石台上。
他没有出手。
也没有尝试用什么奇怪的手段去干扰那道光。
灵师界的评估书还压在他袖中。
上面写得很明白——
“大罗以上强行被抽走,在我们这一层,是拦不住的。”
“真要硬拦,只能连荒古一起拦碎。”
“这笔账,不划算。”
所以他没有动。
只是把那一刻发生的事,一件件记在心里。
……
霓城。
观测幕上的荒古曲线,在通道开启的那一刹出现了一个明显的折点。
折点之后的那一小段曲线略微下沉。
随后重新平缓。
“上限被削了一截。”秦素低声道。
“但没削到谷底。”闻简看着那条线,“说明天星宫那边这些年的补脊不是白做的。”
“顶层被抽走,本来可以砸出一个坑。”
“现在只是压低了一档。”
“不算好看,但也不算完。”
云素合上终端。
“这就是我们的答案。”她道。
“荒古被人动了刀。”
“我们看见了,也算清楚了。”
“接下来怎么活,是他们自己的事。”
“我们这边要做的,是——”
“把刚刚发生的那一页,递给叶行。”
“让他自己带回去给荒古看。”
……
通道强开这一天,被很多人记在不同的地方。
有人记在史书上,写成一句“某年某月,通天光现,上界再开飞升路”。
有人记在账本上,算是谁因为飞升没能再继续帮他守地盘。
天星宫这边,只是在《荒古史》的空白页上写了一行小字。
【某年某月,上界自开通道。】
【天星宫不送一人。】
【以后谁走谁留,各凭本心。】
这行字不长。
但写下去的时候,方艺可的手握得很稳。
她知道——
荒古这一界,最难的那一段,不一定是通道强开这一刻。
而是通道开了以后,还愿意留下来的人,要怎么把这一界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