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eoff Keighley的问题，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让周围所有竖着耳朵的记者和开发者们都屏住了呼吸。
是啊。
林默在台上画了一个如此宏大而美妙的饼。
但这个饼，究竟是什么馅儿的？
科幻？魔幻？还是现实题材？
是第一人称？还是第三人称？
是线性流程？还是开放世界？
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
猴子和胖子也紧张地看着林默。
虽然他们在会议室里，已经看过了那个名为“LUcY”的女孩。
但对于【尘埃】这个项目的全貌，他们同样是一知半解。
林默看着Geoff，以及他身后那一双双充满好奇与探究的眼睛，他笑了。
他知道，这是他为【尘埃】进行全球概念发布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环。
他必须用最简洁，但又最深刻的语言，为这个全新的“幻境”，打上独一无二的烙印。
“Geoff，你问我，【尘埃】是一款什么样的游戏。”
林默的声音，通过记者们的话筒，清晰地传遍了后台的每一个角落。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请大家思考一个问题。”
“当我们在谈论‘开放世界’时，我们到底在谈论什么？”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抛出了一个更宏大的议题。
“是更大的地图吗？”
“是从东海岸跑到西海岸需要现实时间三个小时？”
“是地图上密密麻麻的问号和数不清的收集品？”
“是上千个‘帮我找回丢失的猫’或者‘替我收集十个狼皮’的支线任务？”
林默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向了当前主流开放世界游戏的痛点。
台下，不少来自大型游戏公司的制作人，脸上都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因为林默说的这些，正是他们引以为傲的“内容填充”手段。
“不。”
林默摇了摇头，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那不叫开放世界。”
“那只是一个被无限放大的，充满了重复性劳动的清单。”
“它没有‘世界’，只有‘地图’。”
“它没有‘生活’，只有‘任务’。”
“一个真正的开放世界，它的核心竞争力，不应该是‘大小’，而应该是‘生机’。”
“‘生机’？”
Geoff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关键词。
“是的，生机。”
林默点了点头。
“这意味着，这个世界，应该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依然在自行运转的。”
“你路过的一个Npc，他不应该只是站在那里等你对话。他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爱恨情仇。”
“你今天帮他打跑了几个骚扰他的流氓，明天他可能会在镇上开的酒馆里，请你喝一杯。”
“但如果你为了赶路，从他身边疾驰而过，没有理会他的求助。那么下一次你再回到这个镇上，你可能会发现，他的酒馆已经倒闭，他本人也沦为了乞丐，甚至，已经死在了某个阴暗的角落。”
“你的每一个行为，或者‘不行为’，都会对这个世界产生不可逆转的影响。”
“这，就是我所说的‘生机’。”
林默的这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是何等恐怖的设计理念！
如果真要做到这种程度，那得需要多庞大的文本量？多复杂的逻辑分支？多智能的AI系统？
这已经不是在做游戏了。
这是在模拟上帝！
“而【尘埃】，就是我们尝试实现这种‘生机’的第一步。”
林默终于将话题，引回到了游戏本身。
“它会是一个开放世界游戏。”
“但它不会有传统意义上的主线任务。”
“它只有一个目标。”
林默伸出了一根手指。
“活下去。”
“并且，带着一个你必须保护的人，一起活下去。”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没有主线任务的开放世界？
这怎么可能！
没有了主线任务的牵引，玩家不会感到迷茫和无所适从吗？
“那……那个必须保护的人，就是我们在会议室里看到的……”
猴子小声地对旁边的陈阳嘀咕。
陈阳推了推眼镜，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没错，就是‘LUcY’。”
“林哥他……他把整个游戏的核心玩法，都压在了这个‘虚拟生命’的身上。”
“这太疯狂了！”
“这简直是一场豪赌！”
Geoff也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Lin，没有主线任务，玩家的目标感要如何建立？我们要如何推动故事的发展？”
林默微微一笑。
“故事，不是被‘推动’的。”
“故事，是被‘经历’的。”
“在【尘埃】的世界里，你和那个‘她’，会遇到饥饿，会遇到寒冷，会遇到沙尘暴，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
“有善良的商队，愿意分给你们一些食物和水。”
“也有凶残的匪帮，想要抢走你们的一切。”
“有坚守秩序的聚落，需要你遵守他们的规则。”
“也有信奉丛林法则的废土，强者才能拥有一切。”
“你要如何选择？”
“是加入商队，寻求庇护，但可能要忍受他们的剥削？”
“还是成为匪帮的一员，享受掠夺的快感，但也要承担被复仇的风险？”
“是遵守规则，换取安稳，但可能会错失改变命运的机会？”
“还是打破一切，追求自由，但可能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你的每一个选择，都会塑造你和‘她’的关系。”
“你把最后一块面包给了她，她对你的‘信任度’就会增加。”
“你为了保护她，杀死了一个无辜的人，她对你的‘恐惧值’可能就会上升。”
“当你们之间的‘情感链接’足够深厚时，‘她’甚至会主动为你做出选择，会为你牺牲，会为了你，与整个世界为敌。”
“你们的故事，将由你们共同书写。”
“这其中，没有对错，只有选择和后果。”
“这，就是【尘埃】。”
林默的声音，如同一个魔鬼的低语，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
他为全世界的玩家，描绘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无限可能性的，真正自由的画卷。
Geoff张了张嘴，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宕机了。
他主持了这么多年的tGA，采访过无数顶级的游戏制作人。
但他从未听过如此……颠覆性的构想。
这已经完全超越了现有游戏设计的范畴。
这是一种全新的，关于“互动”与“情感”的艺术形式。
“So……”
Geoff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这个世界，它的背景是什么？为什么叫【尘埃】？”
林默抬起头，看向了剧院的天花板，他的眼神变得悠远而深邃。
“因为，在一个文明已经崩塌，秩序已经瓦解，一切都回归到最原始的黄沙之下的世界里。”
“无论是曾经的英雄，还是现在的恶棍。”
“无论是伟大的理想，还是卑微的欲望。”
“无论是坚贞的爱情，还是彻骨的背叛。”
“所有的一切，最终，都将归于尘埃。”
“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在化为尘埃之前……”
林默低下头，目光重新变得锐利。
“用力地，燃烧一次。”
他身后的苏轻语，看着林默的侧脸，听着他那充满哲学思辨的话语，她的心，彻底沉沦了。
她知道，这个男人，就是她一生追寻的，那个能承载她所有艺术梦想的，唯一的答案。
后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所有的记者，都忘记了拍照和提问。
所有的开发者，都沉浸在林默所描绘的那个悲壮而宏大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许久，一个年轻的记者才颤抖着声音问道：
“林……林先生……”
“您的意思是，【尘埃】是一个……关于末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