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尔的声音嘶哑,带着明显的疲惫和绝望。
陈天示意侍卫接过那块草皮,放在桌案上。
近距离看,那些黑色斑点更加触目惊心,不是普通的焦黑,而是一种仿佛有生命般蠕动着的、粘稠的黑暗。
草皮边缘已经开始腐化,散发出的气味让周围几个文官忍不住掩鼻。
“详细说说。”陈天道。
巴特尔深吸一口气,开始叙述:
“去年秋天开始,察哈尔部的草场上,突然出现这种‘黑斑’。”
“一开始只有几处,巴掌大小。我们没在意,以为是地气问题。”
“但入冬后,黑斑开始扩散。像瘟疫一样,一片草场染上,周围的草场很快也会变黑。”
“凡是长在黑斑上的草,三天内就会枯死。牛羊吃了这种草,轻则生病,重则死亡。”
“更可怕的是……”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恐惧:
“有些黑斑里,会爬出……东西。”
“什么东西?”陈天问。
“像老鼠,但更大,更凶。眼睛是红的,见活物就咬。”
巴特尔声音发颤,“我们叫它们‘黑疫兽’。被咬伤的人,伤口会溃烂,高烧不退,最后……也变成黑色。”
大厅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这哪里是什么草原病害?
分明是……魔灾的变种!
“你们没试着清除这些黑斑?”陈天问。
“试了。”
巴特尔苦笑,“烧、挖、填土……都没用。挖掉一层,底下还是黑的。而且挖的人,很容易被黑疫兽袭击。”
“额哲台吉请萨满做法,用圣水浇灌,也只能暂时遏制黑斑扩散,治不了根本。”
“现在,我们察哈尔部三成草场已经毁了。牲畜死了四成。再这样下去……”
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清楚——整个部落,活不过今年冬天。
陈天沉默。
他拿起那块草皮,仔细感受。
果然,草皮深处,有极其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黑暗气息。
和五台山、太湖的魔气同源,只是稀薄得多。
“陛下。”
大同总兵出列,“臣已派夜不收潜入草原探查,情况基本属实。而且……”
他看了眼巴特尔,压低声音:
“不只是察哈尔部。土默特、鄂尔多斯、喀尔喀……漠南漠北各大部落,都出现了类似情况。”
“只不过察哈尔部最严重,所以他们最先撑不住。”
陈天眼神一凝。
整个草原都沦陷了?
“黑斑的分布有规律吗?”他问。
“有。”
大同总兵展开一幅地图,“主要集中在几个区域——阴山北麓、呼伦贝尔、科尔沁草原腹地。”
他指着地图上几个被标记的红点:
“这些地方,都是水草最丰美、部落最集中的区域。”
“现在,都成了死地。”
陈天盯着地图,心中快速分析。
阴山北麓、呼伦贝尔、科尔沁……
这三个地方,如果连起来……
他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巴特尔:
“你们草原上,有没有什么古老的传说?关于‘地底恶魔’、‘黑暗之源’之类的?”
巴特尔一愣,想了想:
“有!老人们常说,草原深处埋着‘九幽之口’,每隔几百年就会打开,吐出黑雾,吞噬生灵。”
“但那是传说,没人当真……”
“未必是传说。”
陈天打断他。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那三个区域:
“阴山北麓,在古匈奴时期,是“撑犁孤涂单于” 主持祭祀天地、祖先的圣地。”
“呼伦贝尔,鲜卑(拓跋部)崛起之地,有‘龙兴之所’的说法。”
“科尔沁,蒙古黄金家族的发源地之一,科尔沁部更是成吉思汗弟弟哈撒儿的后裔。”
他每说一个,在场懂历史的文官脸色就白一分。
这些地方,都是草原民族的核心地带!
如果这些地方同时出现问题……
“陛下是说,”大同总兵声音发干,“这些黑斑的出现,不是偶然?”
“对。”
陈天点头,“很可能,草原底下也有封印。而且是……多个封印。”
“现在封印松动,黑暗渗出,污染了草场。”
他看向巴特尔:
“你们草原的萨满,最近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比如地动、异光、奇怪的声响?”
巴特尔仔细回想,忽然想起什么:
“有!去年夏天,阴山附近发生过一次地动,不大,但震感很明显。”
“地震后不久,黑斑就出现了。”
“还有,科尔沁那边,有牧民说晚上看到‘绿光’,从地底冒出来,像鬼火。”
陈天心中了然。
果然。
草原的封印,也开始松动了。
“陛下。”
一个文官忍不住开口,“即便如此,蒙古人请求南迁,也万万不可答应!”
“草原病了,是他们的事。若放他们入关,岂不是引狼入室?”
“是啊!陛下!”
另一个武将附和,“蒙古人狡诈,这说不定是苦肉计,想趁机南下劫掠!”
“不能信他们!”
反对声一片。
陈天抬手,压下议论。
他看向巴特尔:“你们额哲台吉,想要多少部落南迁?”
巴特尔犹豫片刻,低声道:“察哈尔部全部……五万人。”
“五万?!”
有官员惊呼,“这不可能!”
陈天却神色平静:“南迁之后呢?你们打算在哪里放牧?怎么生活?”
“额哲台吉说……”
巴特尔声音更低了,“如果能入关,我们愿意受大明管辖,按汉人的方式种地、交税。”
“只求……有条活路。”
这话一出,反对声小了些。
受大明管辖?
按汉人方式生活?
这等于……归附!
如果真是这样,那倒不是不能考虑。
“陛下,”杨廷麟轻声道,“此事关系重大,需从长计议。”
“臣建议,先派使团前往草原,核实情况,与额哲面谈。同时加强边境防御,以防有变。”
这是老成持重之言。
陈天点头:“可。”
他看向巴特尔:“你回去告诉额哲,朕会派使团前往草原。但在使团到达之前,察哈尔部任何人不得靠近边境百里,否则……格杀勿论。”
巴特尔连忙跪地:“谢陛下!谢陛下!”
“先别急着谢。”
陈天淡淡道,“朕还有一个条件。”
“陛下请讲。”
“朕的使团,要查看所有出现黑斑的区域。”
陈天道,“你们必须全力配合,不得有任何隐瞒。”
“若有半点虚假……”
陈天没说完,但眼中的寒光,让巴特尔打了个寒颤。
“是!是!额哲台吉一定配合!”
“下去吧。”
巴特尔退下。
大厅里只剩下大明君臣。
“陛下真要去草原?”
大同总兵担忧道,“太危险了。”
“要去,但不是现在。”
陈天道,“先派夜不收,把情况彻底摸清。”
他看向周云:“你亲自带一队精锐,潜入草原。三个任务——”
“第一,核实黑斑的真实情况,取样带回。”
“第二,探查额哲的诚意,看他是不是真的走投无路。”
“第三,”陈天顿了顿,“寻找可能存在的封印迹象。任何异常,都要记录。”
“是!”
周云领命。
“另外,”陈天补充,“传旨给蓟镇、宣府、大同三边总兵,即日起,边军进入战备状态。”
“但记住,没有朕的命令,一兵一卒不得出关。”
“我们要防备的,不只是蒙古人。”
陈天望向北方,眼神深邃:
“还有那些……从地底爬出来的东西。”
十天后,周云回来了。
带回的消息,让所有人心情沉重。
“陛下,草原的情况……比巴特尔说的更糟。”
夜不收衙门,周云站在地图前,指着上面的标记:
“黑斑已经扩散到整个漠南草原。最严重的察哈尔部,草场毁了六成,牲畜死了七成。”
“各部落之间为了争夺剩余草场,已经开始互相攻伐。光是上个月,就发生了十七次冲突,死伤超过三千人。”
“至于黑疫兽……”
周云从怀中取出一个铁笼。
笼子里,关着一只浑身漆黑、眼睛血红、獠牙外露的怪物。
像老鼠,但体型有野兔大小,爪牙锋利,正疯狂撞击笼子,发出嘶嘶的怪叫。
“就是这东西。”
周云道,“速度极快,牙齿带毒。一个普通牧民,被咬伤后,三个时辰内就会全身溃烂而死。”
“而且……”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
“它们会‘繁殖’。”
“怎么繁殖?”陈天问。
“黑斑里会不断冒出新的黑疫兽。”
周云道,“我们观察过一处黑斑,一晚上,冒出来三十多只。”
“照这个速度,不出三个月,整个草原都会被这些东西覆盖。”
大厅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已经不是一个部落的生存问题了。
而是……整个草原生态的崩溃!
“额哲那边呢?”
陈天问。
“走投无路。”
周云肯定道,“察哈尔部存粮只够吃一个月。现在部落里已经开始杀马充饥了。”
“额哲本人……瘦得脱了形。我们暗中接触过他,他愿意归附大明,唯一的条件就是给部民一条活路。”
陈天沉思良久。
情况已经清楚了。
草原确实出了大问题。
魔灾的余波,正在以另一种形式扩散。
而蒙古人,成了第一批受害者。
“陛下,”杨廷麟开口,“即便情况属实,让五万蒙古人入关,风险依然太大。”
“他们习惯了游牧,能不能适应农耕?入关后安置在哪里?粮食从哪来?会不会和汉民冲突?”
“这些问题不解决,后患无穷。”
陈天点头:“杨卿说得对。”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
“所以,朕不打算让他们入关。”
众人一愣。
不入关?
那怎么救?
“朕要去草原。”
陈天一字一顿,“亲自去看看,那些黑斑到底怎么回事。”
“如果能找到封印,修复它,那草原的问题就能从根源上解决。”
“如果找不到……”
他顿了顿:“再考虑其他办法。”
“陛下不可!”
几个重臣同时劝阻。
“草原如今混乱危险,黑疫兽横行,陛下万金之躯,怎能亲涉险境?”
“是啊陛下!派大将去就行了,何必亲自……”
“朕意已决。”
陈天摆手,“草原的问题,不只是蒙古人的问题。如果黑斑继续扩散,迟早会蔓延到长城以南。”
“到那时,遭殃的就是大明的百姓。”
他看向众人:
“传旨,三日后,朕亲率一万精锐北上。”
“杨廷麟随行,负责与额哲谈判。”
“周云,你带夜不收先行,清理沿途威胁。”
“大同总兵,你坐镇后方,保证粮草供应。”
一条条命令,清晰果断。
没有人再反对。
因为他们知道,皇帝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改变。
“还有一件事。”
陈天忽然想起什么,“传旨给格物院,让他们派几个精通符文、地质的匠师随行。”
“朕要看看,那些黑斑……能不能用上古的符文力量净化。”
“是!”
众臣退下。
陈天独自站在地图前,望着那片广袤的草原。
阴山、呼伦贝尔、科尔沁……
这三个地方,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而草原的封印,又会是什么样子?
他隐隐有种预感——
这次北巡,可能会揭开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五月初八,居庸关。
一万精锐骑兵列队出关,玄色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陈天一身银甲,骑在战马上,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关城。
这是自他登基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北巡”。
上一次来北方,还是平定辽东建奴的时候。
那时他只有八千新军,面对的也只是人类的敌人。
而这次……
他望向北方苍茫的草原。
面对的,可能是完全未知的黑暗。
说起来自从建奴三十万军队被魔潮黑化之后,又葬于大明之中,现在的建奴倒是稳了,最近几个月一直待在自己的领地,不断招兵买马,就害怕大明进攻他们。
还有额哲这家伙,当初和其母苏泰哈敦失踪,竟然是蒙古人自导自演的,为了防止元朝的传国玉玺落入建奴之手,才出此下策,再加上当时明朝和大清、魔潮、流寇打的正激烈,也就没有人管这些事情,现在局势逐渐平静,他们本欲积蓄力量,以图后效,可惜又出现了这种事情,他们解决不了,只能找陈天所在的大明。
这些都是夜不收调查的,陈天看了这些,倒是没有想到,当时听说这件事情,还以为又是建奴干的呢?
毕竟根据当时的信息来源,额哲他们好像是要投靠大明,所以建奴半路截了,不很正常吗?!
至于当时建奴的反应,他们倒是没有过多关注。
“陛下,前面就是宣府了。”
周云突然策马上前,“夜不收已经清理了沿途五十里的区域,暂时安全。”
“嗯。”
陈天点头,“传令,加快速度。朕要在天黑前,看到第一处黑斑。”
“是!”
大军继续前行。
而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
居庸关城楼上,一个守军揉了揉眼睛。
他好像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黑色的,成片的。
像潮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