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带红裙,金发碧眼的女dJ,踩着高跟鞋走上台前,弯腰凑近杜明拙耳旁避着话筒说了句什么。
杜明拙把话筒推远了点,抬头转过去也回了句什么。
女dJ听后低下头笑得暧昧,杜明拙看向徐逢的方向比划了一下,也笑了。
徐逢此刻身旁已经无人前往,乐得清闲,气泡水滑过喉咙,没“忘”里面A02调的好喝,看着台上的杜明拙,眼里有细碎的光,他在犬马声色,满天热闹里游刃有余。
没有度数的气泡水无端让徐逢微醺。
她本来与所有热闹都无关,被放在一个安全又舒适的区域。
徐逢习惯于冷眼旁观这一切了。
偏偏就是他在她无聊的时候,又及时cue她一下,于是所有的热闹又瞬间与她有关——那是一种肾上腺素忽然飙升,让人脸红心跳的刺激。
是驱走孤独的热闹气儿。
回去的路上。
徐逢问杜明拙女dJ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杜明拙垂着眼皮像一边走一边能睡着,手死死插在兜里,缩着脖子,帽子也罩在头顶,地上已经积了一层雪,浅浅覆盖了原本的痕迹,他专挑没被踩过的,松软的地方走。
呼出的热气变成白雾。
杜明拙斜睨着徐逢,语气平常轻描淡写像是在说吃饭喝水一样,“她要和我约p——”
最后一个字发音发一半,还没吐出来,就被迅速反应过来的徐逢一把捂住嘴。
“好了我知道了。”
然后又快速补充,“不用说了。”
杜明拙费劲巴拉地把嘴上死死捂住的手扒拉下来,徐逢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徐逢狠狠瞪了他一眼。
杜明拙一脸高深莫测,“食色性也,坦然点。”
其实徐逢在出国之前很担心,虽然有手机有翻译器,但毕竟是在异国他乡,语言不是很通,虽然她英语成绩不错,但口语和听力在国外约等于零。
标准的中式教育是标准的哑巴英语。
就凭她那三瓜俩枣不完蛋了,至于杜明拙她想都不想,更是指望不上,没文化肯定不会说英语。
就在她以为杜明拙要花重金聘请向导,没想到杜明拙竟然会说英语,能流利交流。
真是太令人震惊了。
其实这一切早有踪迹可寻,他看《肖申克的救赎》等英文电影的时候,一面打毛线也能一面和她说剧情,眼睛根本没看字幕,在看针角。
根据他自己的解释,是因为之前玩过一个没那么麻烦的国际服游戏,英文属于通用语言,开麦交流别管日的韩的西班牙的,白种的黑种的咖啡种的,骂人一般还是英语比较得劲,大家都能听懂。
得吧得都能叭叭两句,再加上连昕长年在国外,英语属于杜明拙专属必备技能。
虽然没文化但是英语使的还行。
徐逢木着脸接受了这冗长的设定。
雪渐渐大了,有红色巴士在旁边驶过,圣诞节日氛围很浓,路两旁的店都装饰得很漂亮,还有徐逢看不懂的洋文,橱窗上贴着各种各样的装饰品,树上头顶上都是各种各样的小彩灯,散发着暖黄的或是荧白的光,英伦风的建筑存在感极强,仿佛置身哈利波特的世界。
大本钟安静地亘久地矗立在那儿。
雪一片两片,一团两团地落在徐逢的身上,羊绒围巾上,黑色的头发上。
雪平等地降临在所有事物身上,它一点一点染白徐逢目力所及的世界。
耳机里是新从杜明拙那淘的歌,不知道叫什么,但是很好听。
徐逢抬头,想要永远记住这一刻。
就和她上次在学校看到初雪的时候一样,那次雪下的特别小,落地即化,晚上放学的时候大家没伞,都在低头加快脚步,急匆匆往宿舍楼走。
唯独她,在教学楼到宿舍楼的中间空地站了好一会,看着最亮的路灯的朦胧光影里,小雪不断飘过。
先放的人,后放的人,不断和她擦身而过,最后她只身一人,孤独地站在那里,像天地间唯一一个没有被同化的异类。
在那个地方看雪,太可笑了。
那时候时间对于徐逢是很奢侈的,假装自由的浪漫和转瞬即逝的雪也是有代价的,她只是看了五分钟的雪,差点熄灯前没赶上洗漱。
现在想想真的很傻逼。
杜明拙兜头把帽子卡到徐逢脑袋上,徐逢本来头微微仰起,这下正好一双眼睛被帽子遮了个严实。
他语气稀松平常犯着点贱,“这么冷的天,眼睛不要盯着一直看,因为你有自己的房间,可以慢慢坐着看。”
时间从来不是解药,而是麻药。
伤口会被遗忘,想起时会重新阵痛。
他俩住在一个老太太的房子里,二层都是他们的,老太太是杜明拙朋友熟识的邻居。
一个和蔼又平和的老人。
房间里的壁炉温暖明亮,暖烘烘的,旁边是巨大的圣诞树,被装饰得华丽,窗子就在旁边,徐逢和杜明拙烤着火,巨大的幕布已经被放下来。
徐逢望着窗外,雪没有减小的趋势,马路上的车来来往往,在道路上留下两条黑色的痕迹。
杜明拙在兴致勃勃地调试投影仪,试图让它的影像在幕布上完美呈现。
他俩就看什么电影争论了半天,徐逢要看哈利波特,杜明拙要看名侦探柯南有大本钟那集。
最后决定两个都看。
徐逢终于可以找到名正言顺看雪的时刻了,在这里她不是异类,幸福稀松平常又异常珍贵,就像江河终究会汇入大海,草木有枯有荣一样顺理成章。
时间流逝在此刻却对她无比宽容,伦敦的五分钟比苏北的五分钟要短,又比苏北五分钟要长。
但是有人一辈子都没有那么幸运,幸运到可以抵达这里。
毯子盖在腿上无比温暖,荧幕上是赫敏第一次遇见哈利和罗恩,用魔杖指着断掉的眼镜,念出:
“oculus reparo”
(咒语:恢复如初)
徐逢没有见过魔法,是个彻头彻尾的麻瓜,但是好在她遇到了杜明拙——一个堪比魔法的神奇物种。
时间从来不是解药,解药却在时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