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弈指尖凝起一缕淡金色神识,如同细线般缠在小二的身影上,天赋神通全力运转,将数丈外的景象清晰映入脑海。只见小二快步穿过后院的胡杨林,来到绿洲边缘一处简陋的土坯房前,房门口挂着一张发黑的兽皮,随风摆动时露出门后堆积的酒坛,一股浓烈的劣质酒气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六爷!六爷在家吗?”小二扒着门框喊了两声,语气带着刻意的讨好。片刻后,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身材矮壮的汉子走了出来——他穿着件破烂的黑色短褂,露出的胳膊上布满狰狞的刀疤,左脸从眼角到下颌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疤痕处的皮肤呈青黑色,像是被毒素侵蚀过,一双三角眼眯成细缝,透着阴鸷的寒光,正是黑鬼六爷。
“什么事?”黑六爷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他斜靠在门框上,手在腰间的弯刀上随意摩挲着,目光扫过小二时带着明显的不耐烦,“要是来催债的,就滚远点——老子的酒还没喝够。”
“不是不是!”小二连忙摆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快步凑上前递过去,“这是老板让我给您送的,五十枚象骨币,说是请您帮个小忙。”
黑六爷的三角眼瞬间亮了,一把抓过布包掂了掂,指尖捻开布角瞥了眼里面泛着白光的象骨币,喉咙里发出一声满意的嗤笑:“老胡倒是识相。说吧,什么事值得他花这么大价钱?”他最近赌输了钱,正愁没酒钱,这五十枚象骨币来得正是时候,足够他逍遥好几天。
“是店里一个客人。”小二压低声音,凑到黑六爷耳边嘀咕起来,“断臂的,看着像是重伤垂死,可恢复得邪乎,老板怀疑是大家族子弟。请您晚上去试试他的底,要是软柿子就绑了当肉票,要是硬茬……就按您的规矩来。”他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里满是狠厉。
黑六爷闻言挑了挑眉,三角眼微微眯起:“大家族子弟?有意思。”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露出一口泛黄的牙齿,“告诉老胡,晚上我会去。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要是真碰上个有背景的,出了事儿别指望我扛着——我的规矩你们都懂。”
“懂!懂!”小二连忙点头,“老板说了,成与不成,这五十枚象骨币都是您的。”说完便躬身退下,脚步匆匆地往客栈跑,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黑六爷身上的戾气沾染。
黑六爷捏着布包转身回房,房门关上的瞬间,流弈的神识已探查到他体内的灵力波动——蜕凡境中期,灵力虽不算精纯,却带着一股邪异的腐蚀性,显然是常年修炼邪功所致。流弈收回神识,缓缓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
“怎么样?摸清底细了?”玄道子飘到他身边,虚幻的身影带着几分紧张,“这黑鬼六爷的实力可不弱,你现在……”
“蜕凡境中期,灵力驳杂,修炼的是邪功。”流弈打断他的话,抬手感受着体内的灵力流转,“我这左臂断裂导致经脉受损,神魂又受了‘神渡太岁’的反噬,现在能发挥出的实力,只有巅峰时期的十分之一,大概与刚突破蜕凡境的修士相当。”
玄道子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刚突破对蜕凡中期?这差距也太大了!要不咱们还是跑吧,从后院的泉眼绕出去,趁着天黑钻进沙漠,他未必能追上。”
“跑不掉。”流弈摇了摇头,走到窗边望着黑六爷的土坯房方向,“这绿洲就这么大,黑六爷常年在此立足,对周围的地形比我们熟悉百倍。而且客栈老板肯定已经派人盯着后院,一旦我们现身,必然会被围堵。更重要的是,黑六爷收了钱,必然会全力以赴,就算我们今晚逃掉,他也会在沙漠里追着我们不放——邪修最是记仇。”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与其被动防御,不如主动出击。他现在以为我是待宰的羔羊,必然放松警惕,这正是我们的机会。而且他的土坯房地处绿洲边缘,远离客栈,动手时不会惊动太多人,就算失手,也有退路。”
玄道子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知道劝不动,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打算怎么动手?硬拼肯定不行,他的邪功腐蚀性极强,一旦被他的刀划伤,伤口会持续溃烂,比那魔神的毒素还难缠。”
“不用硬拼。”流弈从储物戒指中取出那把沾染过魔神血液的佩剑,剑身虽有裂痕,却依旧透着锋利的寒光,“我有‘力量引导’法则,可以精准操控灵力,避开他的锋芒;‘上帝之眼’能看穿他的招式破绽,这是他最大的弱点。而且他修炼邪功,神魂必然有亏。”
他将星语镯戴在右手腕上,莹白的镯身与他苍白的手腕形成鲜明对比:“你待在星语镯里,我需要你帮我留意客栈的动静,一旦老板派人支援,立刻通知我。”
“放心吧,这点事还难不倒我。”玄道子的身影化作一道白光,钻进星语镯中,镯身随即泛起一层微弱的光晕,“我已经将神识附在客栈的梁柱上,只要有人离开大堂,我立刻就能察觉。”
流弈点了点头,走到床边将破旧的衣襟撕下一块,紧紧缠在断肢的伤口处,避免行动时牵动伤口引发剧痛。他又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仅剩的一枚解毒丹吞服下去——虽不能彻底清除体内残留的蝎毒,却能增强身体的抗性。做完这一切,他推开房门,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朝着后院的胡杨林走去。
此时已近黄昏,夕阳将沙漠染成一片金红,胡杨林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正好为他提供了绝佳的掩护。他弯腰穿行在胡杨树之间,脚下踩着松软的沙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天赋神通则时刻运转着,将周围十丈内的动静尽收眼底——三只正在泉边饮水的沙狐,两只躲在树洞里的蜥蜴,还有远处客栈后厨传来的磨刀声,一切都清晰无比。
很快,黑六爷的土坯房便出现在眼前。流弈躲在一棵粗壮的胡杨树后,透过树叶的缝隙望去,只见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黑六爷哼着小曲喝酒的声音,劣质酒液倒在陶碗里的“哗哗”声格外清晰。他深吸一口气,运转《圣心诀》,将体内仅存的三成灵力凝聚在右手,佩剑被他紧紧握在手中,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就是现在。”流弈在心中低喝一声,身形如同离弦之箭般窜出,借助胡杨树的遮挡,几个起落便来到土坯房门口。他没有丝毫犹豫,抬脚踹向房门,同时将“力量引导”法则附着在剑身,剑光凝聚成一道细小却锋利的光柱,朝着房内唯一的身影刺去。
“谁!”房内的黑六爷猛地惊起,三角眼瞬间瞪圆,腰间的弯刀如同闪电般出鞘,带着一股青黑色的邪异光芒,朝着剑光格挡而去。他显然没料到有人会主动偷袭,脸上的醉意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杀意。
“铛!”金铁交鸣的巨响在狭小的房间内炸开,流弈只觉得右手虎口发麻,佩剑险些脱手——黑六爷的力量远超他的预期,邪异的灵力顺着剑身蔓延而来,如同毒蛇般想要钻进他的经脉。
“断臂的小子?倒是有几分胆色!”黑六爷看清来人,三角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被更浓郁的杀意取代,“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就别怪老子心狠手辣!”他手腕一翻,弯刀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朝着流弈的脖颈削去,刀风带着刺鼻的腥气,显然淬了剧毒。
流弈早有准备,“上帝之眼”瞬间看穿他招式的破绽——弯刀下劈时,腰间会有一瞬的空当。他侧身避开刀锋,同时左脚猛地踹出,精准踢在黑六爷的腰眼上。这一脚凝聚了他全身的力量,虽未造成重伤,却也让黑六爷的动作迟滞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的间隙,流弈的佩剑已再次刺出,剑光直指黑六爷左臂的旧伤——那处刀疤下的经脉最为脆弱,是他修炼邪功时留下的隐患。黑六爷脸色剧变,想要躲闪却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剑光刺进自己的胳膊。
“啊——!”凄厉的惨叫从黑六爷口中传出,他只觉得左臂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一股纯净的灵力顺着伤口钻进经脉,瞬间冲散了他体内的邪力。他惊骇地看着流弈:“你……你的灵力怎么会……”
流弈没有回答,他知道自己的优势只能维持片刻,必须速战速决。他抽出佩剑,再次催动“力量引导”法则,将所有灵力凝聚在剑尖,朝着黑六爷的胸口刺去。剑光如电,带着破风之声,直指他的心脏。
黑六爷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他猛地将手中的弯刀掷出,随后转身朝着房后跑去。流弈侧身避开弯刀,正欲追击,突然听到玄道子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不好!客栈老板带着两个伙计过来了!”
流弈心中一凛,转头望向客栈方向,果然看到三道身影正朝着土坯房跑来,为首的正是络腮胡老板,他手中握着那把磨得锃亮的剔骨刀,脸上满是狰狞的笑容。流弈迅速收敛起追击的姿态,右手悄然将佩剑藏于身后,左手空荡荡的袖管自然垂落,故意让自己的身形显得有些佝偻——他要先藏起锋芒,看看这老板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待三人逼近,流弈强压下体内翻腾的灵力,声音虽沙哑却透着沉稳:“不知老板专程来此,有何贵干?”他的目光扫过老板手中的剔骨刀,以及两个伙计腰间半露的短刃,眼神里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带着一种审视的冷意。
老板脚步一顿,脸上的狰狞瞬间切换成虚伪的关切,他搓了搓手上的油污,笑道:“小友这话说的哪里话。方才在店里就听到这边金铁交鸣,动静大得很,估摸着是发生了战斗。我看小友你孤身一人,怕你吃亏,特意带着伙计过来搭把手。你瞧你这脸色,是不是受伤了?要是需要伤药,我这就让人回店取来,咱这风沙驿别的没有,治外伤的药膏还是备得齐的。”
他嘴上说着关切的话,眼神却不停在流弈身上打量,从空荡荡的左袖到他微微颤抖的右手,连地上的血迹和黑六爷遗落的弯刀都没放过,显然是在试探流弈的虚实。两个伙计也默契地往两侧挪了挪,隐隐形成合围之势,堵住了流弈退向胡杨林的路。
流弈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故意咳嗽两声,身体晃了晃,仿佛连站立都耗费力气:“受伤?何止受伤。我这左臂前几天与敌人交手时就没了,神魂也受了重创,现在实力十不存一。方才遇到个见财起意的恶贼偷袭,拼尽全力才将他打退,却还是让他从房后密道跑了。”
他突然抬眼,目光如刀般刺向老板三人,声音陡然转厉:“你们是来帮我追贼,还是来捡便宜的?我流弈就算只剩一口气,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软柿子——谁要是敢对我起坏心思,我拼着同归于尽,也得拉他垫背!”
话音未落,流弈猛地催动体内潜藏的弑神血脉。一丝暗红色的威压从他体内扩散开来,这威压如同无形的巨手,瞬间攫住了老板三人的心神。这不是灵力的压迫,而是神魂层面的碾压,是弑神血脉中自带的威严,绝非寻常散修所能拥有。
络腮胡老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双腿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额头上的冷汗顺着络腮胡往下淌,连手中的剔骨刀都“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身后的两个伙计更是不堪,脸色惨白如纸,踉跄着后退几步,一个没站稳直接坐在沙地上,眼神里满是惊恐。
“小友饶命!小友饶命啊!”老板趴在地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们绝无歹意!真的!”他连忙摆手,示意两个伙计别乱动,“我们是在店里看到这边战斗激烈,担心动静太大、血腥味太浓,引来沙漠里的狼群。那东西嗅觉灵得很,一旦被缠上,别说我的客栈保不住,连小友你也会被牵连,我们这才匆匆赶来的!”
流弈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心中暗自松了口气——方才那一丝血脉威压几乎抽空了他残存的灵力,若是再撑片刻,他恐怕就要露馅了。他故意冷哼一声,缓缓收回血脉威压,声音依旧冰冷:“起来吧。我暂且信你一次。”
老板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不敢去捡地上的刀,只是恭恭敬敬地低着头:“多谢小友宽宏大量。您看这地上的血迹,要不要我们帮您处理干净?再撒点驱兽粉,免得真引来狼群。”
流弈瞥了眼土坯房门口的血迹,又看了看天色——夕阳已沉,沙漠即将被黑暗笼罩,狼群确实是个隐患。他点了点头:“也好。动作快些,我先回客栈了,记得按时送水,肉就不必送了,希望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说完便转身朝着客栈方向走去,脚步虽依旧有些虚浮,却每一步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老板三人不敢有丝毫异动。
刚踏入客房,流弈反手闩住房门的瞬间,便再也支撑不住。喉头一阵腥甜翻涌,他猛地侧身,一口暗红的鲜血“噗”地喷溅在墙角的陶罐上,血迹顺着陶罐的纹路蜿蜒而下,触目惊心。左臂断肢处的伤口彻底崩裂,疼得他浑身痉挛,经脉中残留的邪异灵力如同毒刺般乱窜,连带着识海都阵阵轰鸣,眼前阵阵发黑。
“不能倒下……”流弈咬碎银牙,用仅存的右手撑着桌沿,踉跄着盘膝坐于床榻。他迅速闭上双眼,摒弃所有杂念,一手掐出《太阴圣经》的静心法诀,一手按在丹田处引动《圣心诀》。刹那间,一股清凉如月华的灵力从丹田升腾,顺着受损的经脉缓缓游走,炽热的暖流,与太阴灵力交织成阴阳循环,一边修复断裂的经脉,一边滋养震荡的神魂。
夜色渐深,客房内唯有流弈周身萦绕的淡金与莹白交织的光晕。他额头上布满冷汗,脸色在光晕中时而苍白如纸,时而泛起一丝血色,每一次灵力运转到断肢经脉处,都会引发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颤抖。但他始终紧守心神,硬生生将两种功法的契合度推向极致,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体内的灵力才终于平稳下来,伤势也暂时压制住了。
“客官,您要的热水打好了。”门外传来店小二熟悉的声音,伴随着轻轻的叩门声。流弈缓缓收功,抹去额上的冷汗,整理了一下衣襟,确保断肢处的包扎不会暴露破绽,才起身打开房门。
店小二提着铜壶走进来,麻利地将热水倒进桌上的铜盆里,看到流弈脸色依旧苍白,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昨日那股让老板都跪地求饶的威压,他虽未亲见,却也从伙计口中听得心惊。待他收拾妥当准备退下时,流弈突然开口叫住他:“等等。”
话音未落,一枚泛着温润光泽的象骨币从流弈手中飞出,精准地落在店小二手中。店小二掂量着硬币的重量,眼睛瞬间亮了,连忙躬身道:“客官您有什么吩咐?小的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帖帖!”
“我问你,”流弈靠在门框上,语气平静地问道,“从这风沙驿回北域,有什么稳妥的法子?”
店小二闻言,立刻凑上前来压低声音说道:“客官您可算问对人了!咱们这风沙驿是南域通北域的必经之路,每天都有商队在此歇脚补给。您只要给商队首领交一笔‘护送费’,跟着商队一起走就行。商队人多势众,还有专门的护卫队,既能防沙盗又能应对沙漠里的妖兽,安全得很。运气好碰到走官道的大商队,半个月就能到北域边境;就算是小商队,最多二十天也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