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流弈只感觉到一双带着微凉触感的手将自己扶起,不用想也知道是泠。再次恢复些许清明时,他已然被泠半扶半抱在怀中,浑身的剧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受损的内脏,疼得他额角冷汗直冒。
“别乱动,你现在伤势重得很。”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少了几分往日的戏谑与邪魅,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她低头看着怀中浑身焦黑、气息微弱的流弈,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小子明明前一刻还在雷劫下硬撑着嘴硬,此刻却虚弱得像一片随时会破碎的枯叶。
流弈艰难地转动眼珠,目光在四周扫过,确认没有危险后,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晴川……”话音刚落,一道纤细的身影便快步跑了过来,正是一直守在不远处的晴川。
“流弈哥!你怎么样?”晴川的眼眶通红,看着流弈凄惨的模样,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流弈身上那股虚弱到极致的气息,心中满是焦急。
流弈对着她勉强扯了扯嘴角,缓缓抬起右手,将手腕上的星语镯褪了下来。这星语镯是他早年所得的一件空间灵器,内部不仅有不小的储物空间,更能容纳修士的神魂寄托休养,此刻正好用来疗伤。“晴川,这星语镯……你拿着。”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我要进入其中养伤,外面……就拜托你多留意了。”
晴川连忙接过星语镯,入手温润的触感让她心中稍定,她用力点头:“流弈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守好这里,不让任何人打扰你疗伤!”她知道星语镯的用途,也明白流弈此刻的处境有多危险,丝毫不敢怠慢。
流弈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心神一动,神魂便带着一丝微弱的灵力,缓缓沉入了星语镯内。进入镯内空间的瞬间,他便盘膝坐下,将所有心神都投入到伤势的恢复中。虽然身体无法动弹,但突破到灵纹境后,他对灵纹的理解却已然迈入了全新的层次,以往许多晦涩难懂的灵纹奥义,此刻在脑海中都变得清晰起来。
更让他惊喜的是,突破后,他的天赋神通上帝之眼也随之变强,即便身处星语镯内,也能透过镯身,将方圆百里内的景象清晰地映入脑海。这神通此刻成了他唯一的依仗,毕竟他如今伤势严重,连最基础的战斗都无法进行,只能靠上帝之眼时刻警惕着周遭的动静。
“玄珠……”流弈的神念扫过体内,心中略感疑惑。突破灵纹境这般重要的节点,体内的玄珠却没有任何异动,以往每次突破,玄珠都会散发微光,助他稳固境界,可这次却异常平静。他猜测或许是自己伤势过重,实力尚未完全恢复,才未能察觉到玄珠的变化,只能暂时将此事压在心底,待伤势好转后再仔细探查。
神念透过上帝之眼缓缓扩散,百里之内的一草一木都清晰可见。黄沙漫天的荒漠中,除了零星的沙砾和几块突兀的岩石,并无其他异常。流弈稍稍松了口气,正准备收回部分神念,专注于疗伤时,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百里边缘处的一幕。
那是一片相对低洼的沙谷,原本平静的黄沙此刻正剧烈地翻滚着,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即将从地下钻出。流弈心中一紧,立刻将上帝之眼的注意力集中到那里。下一刻,一道巨大的身影猛地从沙中窜出,遮天蔽日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整片沙谷。
那是一条沙蟒!通体呈土黄色,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体型庞大得超乎想象,粗如水缸的身躯蜿蜒盘旋,竟有数十丈之长。它的头颅狰狞可怖,一双猩红的竖瞳中满是凶戾,巨大的蛇口张开,露出锋利的獠牙,涎水顺着獠牙滴落,落在黄沙上瞬间便将沙砾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流弈的瞳孔骤然收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沙莽的气息极为恐怖,远超他之前遇到的任何妖兽,至少也是灵纹境后期的实力,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就连晴川,也绝不是这沙莽的对手。更要命的是,这沙蟒似乎正朝着他和晴川所在的方向缓缓移动!
情况危急,流弈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催动仅存的一丝神念,朝着星语镯外的晴川传音:“晴川!快躲起来!百里外有一条巨型沙蟒正在靠近,实力极强,千万别被它发现!”他的传音带着急切,生怕晴川反应不及,陷入危险之中。
星语镯外,晴川正紧握着镯子,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突然接到流弈的传音,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虽然从未见过流弈口中的巨型沙蟒,但从流弈急切的语气中,也能猜到那妖兽的恐怖。她不敢有丝毫犹豫,立刻抱起星语镯,朝着不远处的一块巨大岩石后方跑去,同时运转体内灵力,收敛自身气息,尽量不让自己暴露在沙莽的感知范围内。
而星语镯内的流弈,透过上帝之眼紧盯着那条沙蟒,心中满是凝重。他能清晰地看到,沙蟒移动的速度虽然不算快,但每一次移动,都会在黄沙上留下一道巨大的痕迹,所过之处,黄沙翻腾,草木尽毁。更让他担忧的是,这沙蟒的感知似乎极为敏锐,正不断用鼻子嗅着空气中的气息,朝着他们藏身的方向逼近……
星语镯内,流弈透过上帝之眼死死锁定沙莽的动向,眼见那巨兽猩红的竖瞳骤然锁定岩石后方,鼻尖不断翕动,显然已捕捉到晴川的气息,他心头一沉,当即催动神念传音,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晴川!沙莽过来了,它发现你了,赶紧躲!”
话音未落,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巨大的蛇尾带着破空之势猛地扫来,岩石瞬间被抽得四分五裂,碎石飞溅。晴川早有准备,借着流弈传音的间隙猛地纵身跃起,身形如同惊鸿般掠向一旁,堪堪躲过这致命一击,落地时脚下一个踉跄,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她抬眼望去,那沙蟒正盘踞在原地,竖瞳死死盯着她,口中发出“嘶嘶”的威胁声,涎水滴落处,黄沙滋滋作响。
“是五阶妖兽!”晴川心头一凛,瞬间判断出沙莽的等级,“实力相当于灵纹初期!”她攥紧手中的星语镯,知道此刻已然避无可避,这场战斗终究躲不过去。
流弈自然也看清了沙莽的实力,以晴川一人之力绝无胜算,他不敢有丝毫迟疑,当即运转残存的灵力,将星语镯内的晴雪、晴琳与泠一同放出。三道身影骤然出现在荒漠中,看清眼前的巨型沙蟒,皆是一惊。
“这大家伙有点棘手。”泠抬手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往日的戏谑重新浮现在脸上,只是眼底多了几分凝重,她转头看向晴川,“小丫头,没吓着吧?”
晴雪与晴琳已然摆出战斗姿态,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流弈哥还在疗伤,我们绝不能让这妖兽伤了他!”晴雪沉声道,手中已然凝聚起灵力。
“动手!”流弈的声音透过星语镯传来,他虽无法亲自参战,却将天赋神通上帝之眼发挥到极致,周遭百里的动静尽在掌握,每一次沙莽的攻击前兆、灵力流转都清晰地传入几人耳中,“它的弱点在七寸,晴雪、晴琳你们从两侧牵制,泠,你速度快,寻找机会主攻,晴川,你负责策应,留意它的尾击!”
指令下达的瞬间,几人立刻行动。晴雪与晴琳同时催动灵力,两道耀眼的灵术分别从左右两侧攻向沙莽,却被它坚硬的鳞片轻易挡下,只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沙莽被彻底激怒,巨大的头颅猛地一甩,朝着晴雪扑去,蛇口大张,锋利的獠牙闪着寒光。
“小心!”泠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晴雪身旁,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泛着冷光的短刃,猛地斩向沙莽的眼睛。沙莽吃痛,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攻势骤然一滞。晴琳抓住机会,灵力凝聚于指尖,朝着沙莽的七寸处狠狠刺去,却只在鳞片上留下一道划痕,反被沙莽的蛇尾扫中,身形倒飞出去,一口鲜血喷出。
“晴琳!”晴川惊呼一声,立刻运转灵力接住她,同时出手袭向沙莽的腹部,试图为晴琳争取喘息的机会。流弈在镯内凝神戒备,上帝之眼时刻警惕着沙蟒的动向,一旦它有攻击破绽,便立刻传音提醒几人。“它要甩尾了,泠,左移三尺!”“晴雪,它的灵力在汇聚,准备防御!”
战斗陷入了胶着,沙蟒皮糙肉厚,防御极强,几人虽配合默契,却也屡屡遇险。时间一点点流逝,转眼便是几个时辰过去,几人皆已浑身是伤,气息紊乱,汗水混着血水浸湿了衣衫,可眼神却依旧坚定。沙莽也不好受,在几人的轮番围攻下,身上的鳞片多处破损,鲜血染红了身下的黄沙,动作也渐渐迟缓下来。
“就是现在!”流弈捕捉到沙莽灵力枯竭的瞬间,立刻传音,“泠,全力攻它七寸!”
泠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身形化作一道残影,借着晴雪与晴川的掩护,猛地跃至沙莽七寸上方,短刃凝聚起全身剩余的灵力,狠狠刺了下去。“噗嗤”一声,短刃应声刺入,沙莽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鸣,巨大的身躯剧烈扭动起来,随后便缓缓瘫倒在地,猩红的竖瞳渐渐失去了光泽,彻底没了气息。
见沙莽终于死去,几人皆是松了口气,瘫坐在黄沙上,大口喘着粗气。星语镯内的流弈也稍稍放下心来,随即沉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沉稳:“别耽搁!晴雪、晴琳,你们去挖掉它的妖丹,泠,你警戒四周!处理完立刻走,沙蟒的血腥味会把周围的妖兽都引过来,这里不能久留!”
几人不敢怠慢,强撑着站起身来,各司其职。晴雪与晴琳忍着伤痛,合力剖开沙蟒的腹部,取出了一颗拳头大小、泛着土黄色光芒的妖丹;晴川则找来了尖锐的岩石,在沙莽的脖颈处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汩汩流出,渗入黄沙中,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泠则手持短刃,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耳朵竖起,留意着任何一丝异常的动静。
片刻后,几人处理完毕,晴川将妖丹小心收好,泠也确认暂时没有妖兽靠近。“流弈哥,都弄好了!”晴川对着星语镯喊道。
“走,往东边走,那里有一片石林,适合暂时藏身疗伤。”流弈立刻指引方向,他透过上帝之眼早已探查好退路,“动作快,尽量收敛气息!”
几人点了点头,抱起星语镯,相互搀扶着,朝着东边的石林快步走去。黄沙之上,只留下沙莽巨大的尸体和一滩未干的血迹,而远方的天际,已然有几道黑影朝着这边快速靠近,显然是被沙莽的血腥味吸引而来。
就这样,靠着流弈上帝之眼的先觉预判,几人一路避开了无数因血腥味聚拢而来的妖兽,也躲过了沙漠中变幻莫测的沙暴与陷阱。晴川几人轮流守护,一边赶路一边休整疗伤,流弈则在星语镯内全力恢复伤势,偶尔借助神通探查前路,为众人指引最安全的路线。日复一日的跋涉中,黄沙渐渐稀疏,远方出现了稀疏的植被与起伏的丘陵,半个月后,当脚下的土地彻底告别漫天黄沙时,几人终于踏出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死亡沙漠。
“终于出来了!”晴琳望着眼前绿意渐生的景象,忍不住长出一口气,连日来的紧绷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松懈。她身上的伤口虽未完全愈合,但在流弈借助星语镯传递的灵力相助下,已然无大碍。
泠靠在一块岩石上,抬手擦去额角的薄汗,目光望向东北方向,语气带着几分轻快:“过了前面的钟隆谷,再走三日路程,就能直达玄武城了。到了那里,才算真正摆脱这荒郊野岭的凶险。”
晴川抱着星语镯,轻声对着镯内喊道:“流弈哥,我们已经出了死亡沙漠,接下来要穿越钟隆谷前往玄武城。”
镯内传来流弈略显沉稳的声音,比起半月前已然多了几分气力:“钟隆谷地势险峻,多有瘴气与盘踞的妖兽,你们务必小心。我伤势已恢复三成,若遇紧急情况,可随时唤我借助神通探查。”这段时间的休养,不仅让他的伤势逐渐好转,体内那枚沉寂的玄珠也有了一丝微弱的波动,只是他暂时还未能摸清其中缘由,只能先将此事搁置。
晴雪点了点头,神色依旧警惕:“钟隆谷的瘴气对修士灵力有侵蚀作用,我们需提前备好解毒丹。而且传闻谷内有二阶妖兽狼群盘踞,不可掉以轻心。”她从储物袋中取出几瓶丹药,分发给众人,“这是我之前购买的清瘴丹,每人服下一粒,可抵御瘴气侵袭。”
几人依言服下丹药,稍作休整后,便朝着钟隆谷的方向出发。谷口两侧山峰陡峭,岩壁如刀削般直立,中间一条狭窄的山道蜿蜒向内,空气中已然能嗅到一丝淡淡的腐叶气息与若有若无的瘴气。流弈的神念透过星语镯缓缓扩散,仔细探查着谷内的动静,片刻后传音道:“谷口暂时安全,内里百米处有几处瘴气聚集点,避开左侧的低洼地带,走右侧山道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