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炎总是惊魂未定扔开枕头,翻跪到地上的时候,听见继父哭着和他道歉:“牧炎,对不起,我实在是不甘心啊,我都不嫌弃她做过小姐,她怎么能背叛我呢?”
他总是会絮絮叨叨说很多,说他怎么和周媚认识的,怎么动心的,怎么想着和周媚好好过日子的。
可周媚心是野的,太野了。
“你妈就是个野鸡!她是个不知好歹的贱人!”
继父说到激动处又会猛地站起来,往死里踹牧炎的时候狂怒地咆哮:“她算什么东西!吃我的喝我的!还让我给她养儿子!把老子当大冤种啊她!”
牧炎只要一躲,一跑,继父就会踹的越狠,骂的越狠,打的越狠。
更重要的是,牧炎不会哭,只会恶狠狠地瞪着他,必要时候还会反击。
他一个九岁的孩子不是一个五大三粗成年男人的对手,经常被打的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一到晚上,继父不在家,牧炎就不敢睡,深怕他半夜摸进来就把自己捂死了,更怕他没了理智直接提着菜刀进来把自己砍死。
“为什么不跑呢?”南宫泽感觉心脏被一把带刺的尖刀搅着,疼的他不得不找个花坛坐下来。
这话问出口又觉得有些多此一问,牧炎那时候才九岁,能跑去哪儿呢?
“因为妹妹……那时候只要看见她,我就觉得人生还有希望。”
牧炎苦笑了一下,垂头慢慢沿着街道无力地走着:“她会抓着我的手,眉开眼笑地喊哥哥……会看着我笑……我怕我跑了,那个男人会打她,她才两岁。”
南宫泽眼睛酸疼的厉害,感觉有些喘不上来气,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脑子有些发晕,神经和血管都胀着疼。
“可她……”牧炎哽咽了一瞬,轻声遗憾叹息:“还是死了。”
“怎么死的?”南宫泽吸了吸鼻子,擦了一下眼角。
“溺水死的。”牧炎沙哑心酸的声音里透着疲惫。
天寒地冻的天,牧炎刚和继父打了一架,继父满腹怨气踹门,牧炎就在房间里不出来,胳膊上是继父恼怒之下用水果刀划下的口子。
他忍着疼用身体死死地抵住门,看着胳膊上的血染红了袖子,滴在地上。
“狗杂种!你给老子开门!”继父踹的没了力气,只能威胁:“你不出来是吧!你不出来我就打你妹妹了!”
继父虽然不喜欢牧炎,可牧炎知道,他很喜欢妹妹,毕竟那是他的亲骨肉。
牧炎不信这世界上还会有人和周媚一样丧心病狂,会舍得对自己的亲骨肉下手,继父经常这么威胁,可他从来没有对妹妹动过手。
可赌徒的心理,话说多了,总想赌一把。
牧炎不想被打死,他也没力气再和继父打一架,直到外面的骂骂咧咧没了声响,他才小心翼翼拉开门想去看看妹妹。
门刚开一条缝就被猛地踹开,迎面就是一皮带打在他脸上,他被抽懵了,感觉脸上都是皮开肉绽火辣辣的疼。
“你吃老子的,住老子的,还敢忤逆老子,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那一架说是殊死搏斗都不夸张,那是牧炎第一次抛开一切,不要命的和一个成年男人大打出手,出手干脆利落。
继父跑出了家门,牧炎提着菜刀在后面追。
他已经没了理智,脑子里回忆着每一次被虐待的场景,只有一个盘旋的念头,一定要弄死他!
“杀人了!这小杂种翻天了,他想杀了老子!”
牧炎听着继父跟路过的人咆哮大喊,猩红着眼握紧了手里的菜刀,胳膊上的血还在往下淌,他却半点痛感都没有。
还是最后有人报了警,警察把牧炎按在了地上,继父才劫后余生,惊魂未定地躺在地上,后怕地大口喘气,全身发软尿了裤子。
两个人在派出所受了好一通教育,才被放回了家,继父又去打牌了,牧炎回到家去浴室洗了把脸。
浴室的暖黄灯光在雾气里晕染成诡异的光斑,牧炎拧开水龙头,指腹刚触到冰凉的金属,就听见头顶传来水滴坠落的声响。
他抬头望去,天花板的水渍正沿着裂纹蜿蜒,像极了妹妹领口那道被扯破的蕾丝,指尖突然失去知觉,牧炎这才发现水流早已漫过洗手池边缘。
他弯腰去关水龙头,余光瞥见浴缸里漂浮的长发像海藻一样缠绕着排水口,发尾还系着他上周送给妹妹的草莓发圈。
水面下浮现的皮肤泛着青白,脖颈处三道暗红指痕像扭曲的藤蔓,深深勒进苍白的肉里。
“小夏?”他的声音撞在瓷砖上碎成回音。
布鞋在积水里打滑,牧炎踉跄着扑向浴缸,指甲刮擦缸沿的声音尖锐刺耳。
妹妹的眼睛半睁着,睫毛上凝着细小水珠,像是睡着了还没来得及眨眼。
但微微张开的唇间溢出的浑浊泡沫,和锁骨处青紫的淤痕,都在诉说着这场的残酷真相。
楼道传来醉醺醺地笑骂,钥匙插进锁孔的响动让牧炎浑身血液都凝固。
继父的酒气还没进屋,就先听见他踹门的闷响:“狗杂种,开门,你又把门反锁了!是想把老子关在外面是吧!”
牧炎艰难地起身,沾着水渍的手在裤腿上擦出深色痕迹,有些头晕眼花,胃里翻涌着想吐,浑身无力跌跪在地上,干呕到浑身颤抖,满身鸡皮疙瘩。
那一幕尽管过去了十七年,牧炎每次一想起来依旧会头皮发紧,应激到脸色苍白,浑身疲软,干呕不止。
他跌跪在地上的瞬间,南宫泽几乎是单膝滑跪过来接住了他,双手还用力托住了他的膝盖不让他膝盖砸在地上。
牧炎整个人无力地压在南宫泽身上,咳嗽不止,冷的浑身都开始僵硬发酸。
南宫泽是狂跑来的,因为跑步而剧烈急促的喘息声敲着牧炎的耳膜,他还能听见南宫泽咚咚狂跳的心脏。
“炎哥,我送你回去。”
南宫泽托着牧炎的膝盖,支撑着他站起来,然后一手搂着他的背,抬手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我让唐啸去开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