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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起初只是几滴冰冷的雨点,砸在孙逊布满血丝的眼皮上,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紧接着,便如同天河决了口子,瓢泼大雨裹挟着春末特有的寒意,狠狠浇灌下来,瞬间将黑风寨内外冲刷得一片狼藉。

“他娘的!”雷横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血污混合的液体,骂了一声。雨水顺着他虬结的肌肉往下淌,冲刷着胸前那几道草草包扎、此刻又在剧烈动作下渗出血水的狰狞伤口,带来一阵阵针扎似的刺痛。他正带着几个守备营的老卒,用肩膀死死顶住一段被雨水泡软、开始微微向外倾斜的寨墙木桩。脚下的泥水已经没过了脚踝,每一次发力,泥浆都发出“噗叽噗叽”的声响。

“顶住!都给老子顶住!墙塌了,谁都活不了!”雷横的吼声在滂沱雨声中显得嘶哑而狂暴,如同受伤的猛兽。昨夜的血战,白日的整肃,加上这要命的暴雨,让这个铁打的汉子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几个老卒咬着牙,脸憋得通红,和雷横一起用血肉之躯对抗着风雨和摇摇欲坠的木墙。

“哥哥!雨太大了!这样下去不成!墙根都泡软了!”杜迁顶着斗笠冲过来,雨水顺着他古铜色的脸颊流成小溪,他指着墙根处不断被雨水冲刷、已经开始松动的泥土,声音里满是焦灼。

孙逊站在不远处一个勉强能避雨的草棚下,左肩的箭伤在湿冷的空气里阵阵抽痛。他看着寨墙内外泥泞不堪、几乎成了泽国的景象,眉头拧成了死结。这雨,不仅阻碍了修复寨墙的进度,更隔绝了内外,让本就紧张压抑的营寨,如同一个正在缓慢下沉的铁罐子。

“把能找到的木头、石头,都堆过去!先加固墙根!”孙逊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告诉所有人,不想明天被雨水冲垮寨墙,让芒砀山的贼寇摸进来割了脑袋,就给我打起精神!”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寨子里仅剩的、还能动弹的人都被动员起来。搬运木料石块的号子声、踩踏泥水的哗啦声、还有伤兵在雨水浇淋下发出的痛苦呻吟,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绝望而压抑的哀歌。

然而,寨墙的危机,仅仅是今夜噩梦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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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兵营,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几盏昏黄的油灯在穿堂而过的湿冷风中摇曳不定,勉强照亮这片弥漫着浓重血腥和腐臭气味的区域。低矮的草棚根本无法完全遮挡暴雨,雨水从棚顶的缝隙不断滴落,在地面的泥浆上砸出一个个小坑。空气中充斥着高烧呓语、压抑的痛哼和绝望的叹息。

二丫小小的身影,在一排排简陋的地铺间艰难地移动着。她浑身湿透,单薄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冻得嘴唇发紫,小小的身躯不停地打着哆嗦。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小的瓦罐,里面是最后一点熬得稀烂的蒲公英和地榆混合的药糊——那是昨天她冒死采回来的最后希望。

她走到史进的铺位前,心猛地一沉。

史进赤裸的上身布满了汗珠,但那汗摸上去却是一片冰凉。他紧闭着双眼,眉头痛苦地拧在一起,嘴唇干裂得起了皮,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白色。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拉风箱般的“嗬嗬”声,仿佛随时都会断掉。更可怕的是他左胸下方那道几乎贯穿身体的伤口。原本敷着草药的伤口边缘,此刻肿胀得如同发面馒头,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紫黑色,不断有黄绿色的脓液混合着血水从厚厚的草药敷料边缘渗出来,散发出的恶臭,比这棚子里所有气味加起来还要浓烈刺鼻!

“史大哥……史大哥……”二丫带着哭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放下瓦罐,用冰冷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掀开那被脓血浸透、几乎粘在伤口上的草药敷料。

嗡——!

一股浓烈到极点的腐臭扑面而来,几乎让她窒息!借着昏暗的灯光,二丫惊恐地看到,那伤口深处,翻卷的皮肉边缘,竟然有几条细小的、白色的蛆虫在脓血里微微蠕动!

“啊——!”二丫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手一抖,那沾满脓血的敷料掉在了地上。她捂住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怎么了?”旁边铺位一个伤势稍轻的兄弟挣扎着探头,看到史进伤口的情况,脸色瞬间煞白,“老天爷……生蛆了……史大哥他……他……”

二丫浑身发抖,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她猛地想起张青伯伯焦急的呼喊——药!没药了!这点药糊,连给史大哥清理伤口都不够!她看着瓦罐里那点可怜巴巴、蔫黄的糊糊,再看看史进那不断渗出脓血、爬着蛆虫的可怕伤口,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几乎将她击垮。

“药……药……”她喃喃着,目光茫然地扫过伤兵营。到处都是痛苦的面孔,到处都是需要救治的兄弟。她带来的这点药糊,杯水车薪!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住了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突然,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采药!再去采药!外面虽然下着暴雨,山里虽然危险重重,但……但史大哥他们等不了了!

这个念头一起,就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她看了一眼昏迷中痛苦抽搐的史进,又看了一眼瓦罐里那点可怜的药糊,眼神渐渐变得决绝。

“二丫?你要做什么?”旁边的伤兵看到她神色不对,虚弱地问。

二丫没有回答。她猛地抓起旁边一件破旧的蓑衣披在身上,将那个装着最后药糊的瓦罐紧紧护在怀里,然后一头扎进了门外铺天盖地的雨幕之中。

“二丫!回来!外面危险!”伤兵营里响起几声虚弱的惊呼。

但那个小小的、倔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茫茫的雨帘和深沉的夜色里。冰冷的雨水瞬间将她从头到脚浇透,刺骨的寒意让她牙齿打颤,脚下的泥泞深一脚浅一脚,每一步都无比艰难。但她咬着牙,凭着昨日模糊的记忆,朝着寨子后方那片可能有草药的陡峭山坡跑去。她只有一个念头:找到药,救史大哥!救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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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仓,压抑的火山口。**

负责看守粮仓的几个老卒,抱着长矛,缩在仓房门口一个勉强能挡点雨的角落,冻得瑟瑟发抖。雨水顺着他们的破旧皮甲往下淌,滴落在脚下的泥水里。

“妈的,这鬼天气……”一个老卒低声咒骂着,搓了搓冻得发麻的手。

粮仓厚重的木门紧闭着,里面存放着全寨仅存的、维系着几百口人性命的宝贵粮食。门缝里透出一点微弱的光亮,那是里面点着的一盏小油灯。

突然,一阵极其轻微、如同老鼠啃噬般的“吱嘎”声,从粮仓厚重的木门内部传来,混杂在滂沱的雨声中,几乎微不可闻。

门口的老卒打了个哈欠,没太在意。

然而,粮仓内部,却是另一番景象。

黑暗中,几个黑影如同鬼魅般贴在门后的阴影里。领头的是个脸上带疤的汉子,正是白日里被收押的野狼峪降兵中的一个刺头,名叫王疤瘌。他此刻眼中闪烁着饿狼般凶狠而贪婪的光芒,死死盯着眼前堆得半人高的麻袋。

“快!疤瘌哥!门闩快弄开了!”一个瘦小的黑影正用一把不知从哪里摸来的锈蚀小刀,拼命地撬着门内侧粗大的木门闩,发出“吱嘎吱嘎”的刺耳声响,汗水混着雨水顺着他紧张的脸颊往下淌。

“妈的,快点!外面那几个老东西快冻僵了!”王疤瘌低声催促,心脏狂跳。他们饿疯了!白日里分的稀粥跟水一样,根本填不饱肚子。眼看着寨子风雨飘摇,连雷横那个煞星都累得像条死狗,他们这些被看押的降兵,心中那股被强行压下的凶戾和绝望,终于被饥饿和这无边的雨夜点燃了!抢!抢了粮食,找机会冲出这个鬼寨子!总比在这里饿死,或者被那个姓孙的当炮灰强!

“成了!”瘦猴一样的家伙低呼一声,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那根沉重的门闩终于被他撬开了一端!

王疤瘌眼中凶光爆射,低吼一声:“动手!”

几个黑影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猛地扑向离门口最近的几袋粮食!沉重的麻袋被他们七手八脚地拖拽着,发出沉闷的摩擦声,朝着被撬开一条缝隙的仓门挪去!

“什么声音?!”门口缩着的老卒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那拖拽麻袋的声音虽然被雨声掩盖了大半,但在寂静的雨夜里依旧显得格外突兀!

另一个老卒猛地跳起来,扑到仓门前,将耳朵贴在湿漉漉的木门上仔细听!里面的拖拽声、压抑的喘息声清晰入耳!

“不好!有人偷粮!”老卒脸色大变,扯开嗓子嘶吼起来,“来人!快来人!粮仓有贼!”

这一声呼喊,如同惊雷划破雨夜!

正在附近另一段寨墙下指挥搬运木料的张青,闻声猛地转头!他烧伤的半边脸在闪电划过的瞬间显得格外狰狞,完好的那只眼睛瞬间瞪圆,布满了血丝!

“粮仓!是粮仓!”张青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怒和恐惧而变了调,他几乎是踉跄着,不顾一切地朝着粮仓的方向冲去!粮食!那是命根子!没了粮,所有人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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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墙缺口处,雷横正和几个士卒死死顶着一根加固用的撑木。**

“给老子——顶住——!”雷横脖颈上青筋暴起,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在肩膀上。雨水和汗水混杂,从他虬结的肌肉上滚滚而下。

就在这时,粮仓方向传来那声凄厉的呼喊:“粮仓有贼——!”

雷横浑身剧震!顶住撑木的动作猛地一滞!

轰——!

那段本就摇摇欲坠的寨墙,失去了最关键的力量支撑,在暴雨的冲刷和内部土石松动下,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紧接着轰然向内坍塌了一大片!泥水、断裂的木料、碎石块猛地倾泻下来!

“躲开——!”杜迁的吼声响起,一把将旁边一个吓呆的新兵拽开。

轰隆!哗啦!

泥浆四溅!雷横和顶木的几个老卒猝不及防,被倒塌的冲击力和倾泻的泥石流冲得东倒西歪!雷横更是被一根滚落的粗大木料狠狠撞在肋下,剧痛让他眼前一黑,闷哼一声,踉跄着摔倒在冰冷的泥水里!

“雷爷!”几个老卒惊呼着扑过来搀扶。

“别管我!”雷横一把推开搀扶的手,独眼瞬间变得血红,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凶兽!粮仓被盗!寨墙坍塌!内忧外患!所有的憋屈、疲惫、伤痛在这一刻化作了滔天的怒火!

“粮仓!守备营!跟我来——!”他怒吼一声,甚至顾不上擦掉脸上的泥浆,抓起掉落在泥水里的朴刀,如同离弦的箭矢,带着一身泥泞和杀气,朝着粮仓的方向猛扑过去!每一步踏在泥水里,都溅起高高的泥浆!那身影,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复仇魔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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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仓门口,已经乱成一团。**

看守的老卒试图堵住被撬开的门缝,却被里面王疤瘌等人死死顶住。仓门在内外力量的角力下发出痛苦的呻吟,缝隙越来越大!

“顶住门!别让他们出来!”张青第一个冲到,他完好的那只手死死抓住门环,用尽全身力气向后拉拽,烧伤的半边脸因为用力而扭曲变形,伤口被雨水泡得发白,剧痛钻心!

“老东西!滚开!”门内传来王疤瘌凶狠的咒骂,一股巨大的力量从里面猛地向外一推!

“啊!”张青本就虚弱,被这股大力一撞,剧痛之下手臂一软,整个人向后踉跄着摔倒在冰冷的泥水坑里!泥浆瞬间溅了他满头满脸!

“张爷!”几个随后赶到的士卒惊呼。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仓门被里面的降兵猛地推开了一大半!王疤瘌扛着一袋粮食,脸上带着狰狞的狂喜,第一个就要往外冲!

“给老子——滚回去——!!!”

一声炸雷般的暴吼,裹挟着无边的凶戾和血腥气,撕裂雨幕,轰然降临!

一道浑身泥浆、如同地狱恶鬼般的身影,携着狂风暴雨之势猛冲而至!正是雷横!

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看清是谁,手中那柄沾满泥泞却依旧寒光刺眼的朴刀,带着他所有的愤怒和力量,化作一道凄厉的寒光,朝着第一个冲出仓门的王疤瘌,当头劈下!快!狠!绝!

噗嗤——!

刀锋入骨的闷响,在滂沱的雨声中依旧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王疤瘌脸上那狂喜的表情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惊骇和茫然。他肩上扛着的粮袋“噗通”一声砸在泥水里。一道细细的血线,从他头顶正中笔直地向下延伸,经过眉心、鼻梁、嘴唇、下巴……紧接着,他的整个身体如同被劈开的木柴,沿着那道血线,左右分开,轰然倒向两边的泥水之中!内脏和滚烫的鲜血在冰冷的雨水中喷溅开来,染红了大片的泥泞!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哗哗的雨声,冲刷着这血腥恐怖的一幕!

后面几个跟着冲出来、扛着粮食的野狼峪降兵,脸上的贪婪和狂喜瞬间被无边的恐惧所取代!他们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看着泥水中王疤瘌那分成两半、还在微微抽搐的残尸,大脑一片空白!

雷横浑身浴血(大部分是王疤瘌的),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的杀神,独眼死死盯着粮仓门口那几个吓傻了的降兵,手中滴血的朴刀缓缓抬起,指向他们,声音如同九幽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谁——再——动——粮——食——一——粒——”

“这——就——是——下——场——!”

他身后的泥水里,张青挣扎着坐起身,看着眼前这修罗地狱般的场景,看着雷横那如同魔神般的背影,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完好的那只眼睛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心悸和更深沉的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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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哥哥!”一个急促而尖利的声音穿透雨幕。

时迁那瘦小的身影如同水耗子般,浑身湿透地冲到孙逊所在的草棚下,脸上混杂着雨水和一种发现了巨大危险的惊悸。

孙逊猛地转头,眼神锐利如刀。

“西边!芒砀山!”时迁抹了把脸上的水,小眼睛在昏暗中闪着精光,“野狼峪那帮逃过去的杂碎,把咱们的底细全抖落给樊瑞了!那‘混世魔王’……怕是动了心思!”

他喘了口气,声音带着后怕:“我回来时,在野狼峪东边的山坳里,又撞见那伙骑手了!这次看得更清楚!领头的穿着皮甲,带着环首刀,马屁股上烙着印……像是徐州陈家的家徽!他们在踩点!绕着咱们寨子转了大半圈!像是在……像是在看一块待宰的肥肉!看完了,才往东边官道跑!”

芒砀山虎视眈眈!徐州豪强暗中窥伺!

孙逊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攥紧!外部的威胁,如同这无边的暴雨,冰冷而沉重地压了下来!

就在这时——

“哥哥!不好了!二丫……二丫不见了!”一个负责伤兵营的妇人跌跌撞撞地跑来,满脸惊恐,“她说……她说要出去给史进大哥采药……拦都拦不住啊!这么大的雨……这么黑的天……”

“什么?!”孙逊瞳孔骤然收缩!二丫!那个倔强的小丫头!她竟然一个人跑进了这危机四伏的雨夜深山!

内忧!降兵暴动,粮仓险些失守!

外患!强敌环伺,豪强窥探!

伤情!史进伤口生蛆,命悬一线!

药草!彻底断绝!唯一的采药人,也消失在茫茫雨夜!

轰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漆黑的天幕,瞬间照亮了孙逊那张因极度焦虑、愤怒和冰冷而显得无比刚硬的脸!也照亮了他脚下这片在风雨飘摇、内忧外患中艰难喘息、仿佛随时都会倾覆的营寨!

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额头、鼻梁、下巴不断滴落。他站在草棚边缘,任凭风雨吹打,目光如同穿透了这无边的雨幕和深沉的黑暗,死死钉在某个方向。

药!粮!兵!敌!

所有的危机,所有的绝望,所有的重担,在这一刻,都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肩上。

他缓缓抬起右手,抹掉脸上的雨水。那手上,似乎还残留着史进伤口流出的脓血的粘腻感。

他的目光,最终投向了东南方向,那片被群山阻隔、被暴雨笼罩、未知而凶险的平原。

五月初一……

那个每月如期而至的召唤……

成了这无边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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