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墨般的夜色,被淮水南岸骤然腾起的巨大火球狠狠撕裂!
轰!轰!轰!
如同地狱的丧钟在人间敲响,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踵而至,压过了呼啸的寒风!三团、四团、继而更多刺目的橘红色烈焰,在泗水汇入淮水的河口地带猛烈地爆发开来,瞬间吞噬了那几座高耸的木制哨塔!
火光冲天!燃烧的木头发出噼啪的爆响,带着火星的残骸如同流星般四散飞溅,将漆黑的夜空映照得一片血红!滚滚浓烟如同狰狞的巨蟒,扭曲着直冲云霄!
“敌袭!敌袭!”
“哨塔!哨塔着火了!”
“水里有鬼!泗水里有敌人!”
尖锐凄厉的警哨声、惊恐的呼喊声、慌乱的奔跑声,瞬间打破了江东军大营外围的沉寂!原本如同沉睡巨兽般的营盘,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痛狠狠惊醒,陷入了巨大的混乱!
混乱,正是最好的掩护!
几乎在哨塔火光亮起的同一刹那,淮水北岸,距离江东军大营约五里的一处芦苇丛生的河滩地边缘。八十七双冰冷的眼睛,在泥泞和黑暗的掩护下,骤然亮起!
林冲如同一尊与黑夜融为一体的石像,伏在冰冷的泥水中,鸦青色的征袍紧贴着身躯。他手中黝黑的长枪平指前方,枪尖遥指河滩上那条被火光照亮、蜿蜒延伸的道路——那是连接淮阴渡口与江东大营的命脉粮道!
就在片刻之前,一支庞大的运粮队,正沿着这条泥泞的道路,在江东军步卒的押送下,艰难地向着大营方向蠕动。沉重的牛车、骡车陷入泥泞,押运的士兵咒骂着,挥鞭驱赶着牲口,浑然不觉死亡已至。
哨塔的爆炸如同进攻的号角!
“疾风营!”林冲的声音低沉如闷雷,瞬间穿透了风声和远处的喧嚣。
“风!”八十七个压抑到极致的喉咙,同时迸发出短促而凶戾的回应。
“第一突——!”林冲长枪猛地向前一指!
轰隆隆!
如同积蓄已久的山洪骤然决堤!八十七匹幽州健马猛地从藏身的芦苇丛中暴起!马蹄踏碎泥浆,溅起漫天污浊!没有震天的喊杀,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沉默!八十七名骑士伏低身体,紧贴马颈,如同八十七支离弦的黑色毒箭,撕裂黑暗,以令人窒息的速度,直扑向那条暴露在火光下的粮道长龙!
速度!快到了极致!在江东押粮军卒反应过来之前,疾风营已经如狂风般卷到了近前!
“放!”林冲冰冷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宣判。
嗖!嗖!嗖!
破空之声尖啸!第一排二十七名骑士,在高速奔驰中,手臂猛地后扬,然后狠狠向前掷出!二十七杆特制的短标枪,带着凄厉的尖啸,如同死神的獠牙,瞬间跨越了最后几十步的距离!
噗嗤!噗嗤!噗嗤!
沉闷的利器入肉声和濒死的惨嚎几乎同时响起!标枪精准地覆盖了粮队前队和中段的押运士兵!锋锐的三棱枪头轻易洞穿了皮甲,甚至将人钉死在粮车之上!原本就混乱的粮队,瞬间如同被砸中了七寸的毒蛇,前段彻底瘫痪!
“第二突——!”林冲的命令没有丝毫停顿,长枪划破空气!
第一排骑士毫不停留,如同流水般从瘫痪的粮车两侧高速掠过!紧随其后的第二排三十骑已经如同鬼魅般接替了冲锋的锋矢!呛啷啷!一片令人牙酸的利刃出鞘声!三十柄环首直刀在火光映照下,划出三十道冰冷的弧光!
“杀!”
这一次,终于爆发出压抑到极致的怒吼!如同狼群扑入羊圈!刀光闪烁,血肉横飞!那些侥幸未被标枪射中、或是刚从惊骇中回过神来的江东军卒,根本来不及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他们的长矛在狭窄混乱的粮车队伍中难以施展,钩镰更是笨重得来不及举起!面对疾风营这如同雷霆般迅捷、精准、凶狠的劈砍,瞬间被砍翻在地!
噗!一颗头颅冲天而起!
嗤啦!一条手臂带着血雨飞落!
惨叫声、兵刃碰撞声、战马嘶鸣声、粮车倾覆声瞬间响成一片!第二排骑士如同烧红的烙铁切入牛油,在粮队中段狠狠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血肉模糊的缺口!
“第三突——!”林冲的声音如同催命的符咒,冰冷无情!
最后的三十骑,在林冲的亲自带领下,如同最锋利的矛尖,顺着第二排撕开的缺口,狠狠贯入!他们的目标明确——粮队中段那些满载着粮食、草料、甚至还有部分攻城器械部件的大型辎重车辆!
“火油!投!”林冲低吼!
三十个密封的陶罐被精准地投掷向那些堆满物资的大车!陶罐碎裂,刺鼻的黑稠液体瞬间泼洒开来!
“火箭!”林冲长枪一指!
早已引弓待发的最后方几名骑士(由徐宁破甲队中善射者临时编入),立刻松开弓弦!几支缠绕着浸油麻布、燃烧着烈焰的箭矢,如同流星般射向泼洒了火油的辎重车!
轰!轰!轰!
烈焰瞬间升腾!如同贪婪的火魔张开了巨口!干燥的粮草、木质的车辆、堆积的草料,在火油的助燃下,爆发出冲天烈焰!火舌疯狂舔舐着夜空,将整个河滩映照得如同白昼!浓烟滚滚,带着粮食焦糊的刺鼻气味,弥漫开来!
“回!”林冲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留恋战果!
三轮冲击,一气呵成!从发动到引燃粮车,不过短短数十息的时间!疾风营如同最精密的杀戮机器,在完成致命一击后,没有丝毫迟疑!八十七骑在林冲的带领下,如同退潮的黑色海水,迅速脱离混乱燃烧的战场!他们调转马头,毫不犹豫地冲入河滩另一侧更加茂密的芦苇荡和崎岖的滩涂地,借助复杂的地形和尚未散尽的浓烟,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狠辣精准,一击即走!留下身后一片炼狱般的景象:燃烧的粮车、倾覆的辎重、遍地的尸体、惊恐乱窜的牲口,以及那些侥幸活下来、却被吓破了胆、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的江东军卒!
“废物!一群废物!”一声暴怒到极点的咆哮在粮队后方炸响!
一员身材魁梧、披着重甲的江东大将,骑着一匹高大的青骢马,在亲兵的簇拥下,刚刚赶到这片混乱的战场边缘。他正是奉命押送这批重要辎重、并负责后方警戒的江东悍将陈武!
看着眼前这如同被飓风肆虐过的惨状,看着那冲天而起的烈焰和浓烟,陈武的眼睛瞬间变得赤红!他看到了那些仓惶后退的败兵,看到了地上散落的、样式奇特的短标枪,看到了泥泞中那清晰、急促、却又迅速远去的马蹄印!
“钩镰营!给我追!!”陈武如同受伤的猛虎般咆哮,猛地抽出腰间佩刀,“追上那群老鼠!把他们碎尸万段!一个不留!”
他身后的江东军阵中,立刻响起一片沉重的金属摩擦声!大批手持怪异长柄钩镰、身披轻甲的士兵迅速集结,在陈武的带领下,如同出闸的猛兽,带着滔天的怒火和杀意,朝着疾风营消失的方向,一头扎进了泥泞湿滑、芦苇丛生的黑暗滩涂!
陷阱,已然张开。
而此刻,下邳城头。
孙逊、朱武、裴宣、花荣等人死死抓着冰冷的城垛,指甲几乎要抠进砖石里!他们的目光穿透黑暗,死死盯着淮水南岸那几处冲天而起的哨塔烈焰,以及更远处河滩上那骤然爆发的、映红半边天的粮队大火!
“成了!雷横成了!”朱武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激动。
“林教头…动手了!”裴宣的拳头紧握。
孙逊的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火光映红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也点燃了他心中压抑已久的火焰!他看到那支如同幽灵般的黑色骑兵,在火光中一闪而逝,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割、焚烧,然后迅速消失在黑暗中!那份冷酷、高效和决绝,让他震撼!
就在这时,花荣那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猛地一凝!他看到了火光边缘,那片泥泞的滩涂地上,一支装备着奇异长柄兵器的江东军队,正杀气腾腾地追入芦苇荡!
“钩镰兵!陈武追进去了!”花荣的声音冷冽如冰,“林教头有危险!”
孙逊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钩镰兵的恐怖,他亲眼见过!林冲他们能摆脱吗?
花荣不再多言,猛地摘下背上那张强弓!他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变得无比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那张弓,那支箭,以及视线尽头那片混乱的战场!
搭箭!开弓!
嗡!
弓弦发出令人心悸的震颤!一支特制的、加长的雕翎狼牙箭,如同挣脱束缚的闪电,撕裂黑暗,带着花荣全部的冷静与杀意,向着那片被火光和芦苇分割的滩涂地,向着某个特定的、能影响追兵方向的节点,爆射而去!
箭出,无声。
却带着致命的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