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的春天,带着一种百废待兴的忙碌和隐隐躁动的气息。城墙垛口下,新修补的痕迹还清晰可见,而城头飘扬的“孙”字大旗,已宣告了此地新的主人。城防司衙门里,纪灵一身玄甲,正襟危坐,听着手下校尉的汇报。这位昔日的袁术麾下第一大将,如今负责着这座河北心脏的守备,面容沉毅,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旧主的败亡,玉玺的失落,都成了压在心底的往事。
“将军,东门瓮城加固完毕,新配的床弩也已就位。”
“西门箭楼损毁部分修复,了望哨增加一倍。”
“城内宵禁严格执行,各坊市治安良好,暂无异动。”
纪灵微微颔首,声音沉稳:“不可懈怠。主公虽平河北,然树大招风。邺城乃根本之地,不容有失。尤其要盯紧那些新降的冀州旧部,若有串联异动,即刻上报!”
“遵命!”
打发走校尉,纪灵走到窗前,望着城内熙攘的街市和远处高耸的“止戈碑”。碑身已冷却,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碑下,有百姓驻足,有商旅往来。安宁的景象下,纪灵却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紧张。他知道,这份安宁,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喘息。南方,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而那块随袁术败亡、落入吕布之手的传国玉玺,更是如同悬在所有野心家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会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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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车骑将军府内堂。**
巨大的河北-中原沙盘前,气氛凝重。孙逊、吴用、林冲、臧霸、张合(新晋冀州军团副将)、凌振等人齐聚一堂。空气中弥漫着铁器、皮革和新制地图墨汁混合的气息。
“主公,军师,这是冀州军团最新整编名册。”张合递上一份厚厚的文书,声音带着军人的干脆,“原袁军降卒,剔除老弱及心志不坚者,得精壮四万。与臧霸将军部、武松陷阵营、鲁智深步战营混编重组,已完成初步磨合。然…”他顿了顿,直言道,“新老融合,仍需时日。部分降卒,尤其原颜良文丑旧部,心绪不稳,需恩威并施。”
“无妨。”孙逊目光锐利如鹰,扫过沙盘上代表冀州军团的密集木俑,“张将军熟知冀州军情,由你坐镇中军,辅以臧霸将军的悍勇,足矣。严明军纪,一视同仁,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让那些旧部看到,在我孙逊麾下,凭本事吃饭,前途光明!”
“末将领命!”张合抱拳,心中稍定。孙逊的信任和务实,让他踏实不少。
“幽州军团,”林冲沉稳开口,指向沙盘北境,“卢龙塞、居庸关、渔阳一线,防务已加固。徐宁将军正加紧训练钩镰枪阵与强弩手,专克轻骑。新配发的复合弩,射程与破甲力大增。”他看向凌振。
凌振立刻接话,带着技术狂人的兴奋:“主公!新一批复合弩用的是辽东柘木芯,叠压牛角片,缠以野牛筋!弩臂韧性足,拉力强!配上精钢三棱破甲锥,百步之内,可透重札!还有新改进的‘火龙涎’(燃烧罐),加了猛火油和白磷,沾上就着,水泼不灭!守城利器!”
“好!”孙逊赞许地点头,“林将军,北疆就托付给你了。稳如磐石,便是大功!”
“辽东军团方面,”吴用羽扇轻点辽东区域,“呼延灼将军传讯,新编‘幽州突骑’已得五千骑。乌桓峭王部骑兵悍勇,汉军老卒纪律严明,正在加紧融合操练。皇甫端先生报,马政司已引入第二批乌桓种马,凌振将军的马蹄铁、新式鞍具在部分精锐中试用,反响极佳!李俊将军的水师,新造内河艨艟十艘,可沿漳水、清河机动,威慑青州。”
凌振补充道:“辽东的铁矿质地不错!马蹄铁的批量打制模具快弄好了!新马鞍的样品也出来了,加了软垫和腰部支撑,骑手反馈舒服多了,长途奔袭能省不少力气!”
听着各部整军备战的进展,孙逊眼中精光更盛。力量的齿轮正高速运转,只待那南下的一刻。然而,吴用接下来的话,却给这热火朝天的气氛泼了一盆冷水。
“主公,诸将,”吴用的声音低沉下来,羽扇指向沙盘南方的广袤区域,“我们秣马厉兵,他人亦非坐以待毙。时迁的‘地听’(情报网),已从各方传回惊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吴用身上。
“**其一,兖州许昌,曹操!**”吴用语气凝重,“此人反应最为迅速,也最为致命!其一,加紧整合兖、豫二州,清除异己,提拔亲信(如夏侯惇、曹仁等掌兵),政令军令高度统一。其二,其谋士荀彧献策,打出‘奉天子以讨不臣’的旗号,正极力拉拢汉帝身边近臣,试图将天子刘协牢牢控于掌中!一旦成功,他便握有‘大义’名分,可号令天下诸侯!”
“挟天子以令诸侯?”孙逊眼神一冷,“好一个曹孟德!果然老辣!此招若成,我纵有强兵,在道义上便先矮了一头!”
“其三,”吴用继续道,“曹操已密遣使者,分赴荆州襄阳刘表处、徐州下邳吕布处,甚至江东吴郡孙策处!其意不言自明——构建反我河北之同盟!”
“**其二,徐州下邳,吕布!**”吴用指向沙盘上的徐州,“此獠自得传国玉玺,骄狂日盛!据闻,其谋士陈宫屡劝其‘奉玺归汉’或‘择明主而献之’,以换取最大利益。然吕布刚愎,视玉玺为天命所归之象征,绝口不提献出之事!其麾下大将高顺(玉玺夺获者)态度暧昧。时迁密报,吕布近来与盘踞小沛的刘备摩擦加剧,陈宫似有驱虎吞狼、先除刘备之意!”
“玉玺在吕布手中,便是怀璧其罪!”孙逊冷哼一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陈宫或有远见,奈何吕布这头虓虎,岂肯吐出到嘴的肥肉?他与刘备相争,倒是好事,可为我南下争取时间。”
“**其三,荆州襄阳,刘表!**”吴用指向荆州,“此人坐拥富庶之地,兵精粮足,却优柔寡断,守成有余,进取不足。其内部,宗贼势力盘根错节(如蔡瑁、蒯越),客居的刘备亦非安分之辈。曹操使者已至襄阳,刘表态度暧昧,既惧我河北兵锋,又恐曹操挟天子之威,更忌惮内部不稳。其动向,尚在观望,但其水军实力雄厚,不可不防。”
“刘表不足为虑,然荆州水师确是一患。”林冲沉声道。
“**其四,小沛刘备!**”吴用最后道,“此人虽兵微将寡(关羽、张飞),寄居吕布檐下,然志向不小,百折不挠。其打着‘汉室宗亲’旗号,在徐州素有名望。吕布若真对其动手,刘备必困兽犹斗。其动向,亦可能影响徐州乃至中原局势。”
情报如同纷乱的丝线,在沙盘上空交织。曹操的权谋、吕布的骄狂、刘表的摇摆、刘备的坚韧…构成了一幅复杂而危险的中原图景。
“主公,”吴用总结道,“中原诸侯,已如惊弓之鸟。曹操为盟主,吕布为爪牙(虽桀骜难驯),刘表为潜在助力,刘备为变数。此反孙同盟,虽各怀鬼胎,然一旦成型,其势不可小觑。尤其曹操手握‘奉天子’这张王牌,若再得吕布悍勇和刘表水师之助…”
堂内一片沉寂。新得河北的兴奋被巨大的压力取代。敌人不会坐等他们壮大。
孙逊的手指,缓缓划过沙盘上那条蜿蜒的黄河,最终停留在代表兖州、曹操核心区域的位置。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这沙盘,看到许昌城中那个同样在运筹帷幄的矮小身影。
“惊雷已动…”孙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铁之音,打破了沉寂,“那便看看,是他们的惊雷能劈开我河北的苍穹,还是我孙逊的铁骑,踏碎他们结盟的美梦!”
他猛地抬头,目光扫过众将:“整军!备战!情报不可断!时迁!”
“小的在!”角落里的时迁如同鬼魅般闪出。
“你的人,给我钉死许昌、下邳、襄阳!曹操、吕布、刘表,他们每天见了谁,说了什么话,吃了什么饭,我都要知道!”孙逊的命令斩钉截铁,“特别是玉玺!吕布把它藏哪儿了?给我查!”
“遵命!主公您擎好儿吧!”时迁眼中闪着幽光,咧嘴一笑,瞬间又消失在阴影里。
暗流已在平静的河北之南汹涌汇聚,惊雷隐隐,大战的气息,随着春风,悄然弥漫。邺城的车骑将军府,如同一头磨砺爪牙的巨兽,冷冷地注视着南方风云变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