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为凡回到办公室，门在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钟正邦这步棋，走得比他预想的要聪明。
表面上看，是要为侄女钟小艾谋一个实权位置。
但实际上，这是钟家在汉东建立根据地的开始。京州有他孟为凡坐镇，刘和光新来也要在此立足，钟家很难插足。但林城不同，李达康走后留下的权力真空，正好给了他们机会。
另外，在为未来的权力博弈布局。如果钟小艾真的把林城搞出成绩，钟正邦在汉东就有了实实在在的政绩支撑。到那时，他就不再是空降的外来户，而是有根基的实权派。
“以建设求立足……”孟为凡喃喃自语。
这确实比单纯的斗争高明。
因为建设性工作，天然具有正当性。谁反对建设，谁就是阻碍发展。
而且钟正邦选择林城，时机和地点都恰到好处。
孟为凡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红色电话，又放下。
他想给马国华打个电话，提醒几句，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
马国华不傻，肯定能看出其中的利害关系。这个时候打电话，反而显得自己太在意，太小气。
不如静观其变。
反正林城的市委书记还是马国华，钟小艾去了，也是在马国华的领导下工作。只要马国华镇得住，林城就翻不了天。
而且，孟为凡也有自己的算计。
“那就看看，你们能玩出什么花样。”孟为凡心中暗自盘算着。
一周后，省委常委会。
会议进行到第七项议题，研究干部任免事项。
组织部部长吴春林起身汇报：“关于林城市长人选，根据工作需要和干部队伍建设的实际，经过组织考察、民主推荐、个别谈话等程序，拟推荐钟小艾同志任林城市委副书记、市长。”
他顿了顿，环视会场：“钟小艾同志，现任京州市委常委、副市长、光明区委书记。经济学博士，政治素质好，熟悉经济工作，思路开阔，敢于创新。不足之处是相对年轻，地方主政经验有待加强。”
会场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三个人：钟正邦、孟为凡、刘和光。
刘和光作为主持人，首先开口：“同志们有什么意见？”
常委副省长明思齐率先说话了：“小艾同志年轻有为，这个大家都知道。不过林城是工业重镇，经济总量占全省八分之一，责任重大。一个年轻女同志，能不能扛得起这副担子？”
这话问得很实际。
统战部长郑秋冬接话：“年轻不是问题，关键是能力。小艾同志在京州分管经济工作三年，推动的几个项目都很有成效。而且她是经济学博士，理论功底扎实，到林城这样的工业城市，专业对口。”
“专业对口是一方面，但地方工作复杂得多。”另一位常委缓缓说道。
“林城有1300万人口，80万产业工人，历史遗留问题不少。小艾同志一直在机关和市直部门工作，缺乏处理复杂局面的经验。”
这话说得在理，会场里不少人点头。
宣传部长周兴国发言了：“经验可以在实践中积累。我们当年不也都有第一次？大家不也都干出了成绩？关键是看干部有没有担当，有没有能力。”
孟为凡静静听着，一直没有说话。
轮到纪委书记王克勇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因为王克勇是孟为凡的人，他的态度，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孟为凡的态度。
王克勇清了清嗓子：“我对小艾同志不太了解，但组织部既然推荐，肯定经过了严格考察。我只提一点：林城这些年发展不错，但也积累了一些问题。特别是环保、安全生产等方面，压力不小。新市长到任后，要高度重视这些方面的工作。”
这话说得中规中矩，既没有明确支持，也没有反对，但提出了具体的工作要求。
接下来几个常委陆续发言，有的支持，有的担忧，有的保持中立。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孟为凡。
作为省长，他的意见至关重要。
孟为凡放下手中的笔，缓缓开口：“刚才同志们的发言，我都听了。有支持的，有担忧的，都很正常。干部任用是大事，慎重一点是对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关于钟小艾同志，我谈几点看法。第一，她确实年轻，这是事实。但年轻也有年轻的优势，有闯劲，有活力，接受新事物快。第二，她在京州的工作，我看过材料，确实有亮点。第三，她是经济学博士，专业功底扎实，这对林城这样的工业城市来说，是个优势。”
会场里鸦雀无声。
谁也没想到，孟为凡会这么明确地表示支持。
孟为凡话锋一转：“不过，也有不足。主要是地方主政经验欠缺，处理复杂问题的能力有待检验。所以我的意见是：可以用，但要给支持，要给指导。”
他看着刘和光：“我建议，小艾同志到任后，省委可以安排一位领导联系林城，加强指导。同时，也要给马国华同志明确责任，做好传帮带。”
这话说得很周到。既支持了任用，又提出了保障措施。
刘和光点点头：“为凡省长的建议很好。那正邦书记，你的意见呢？”
所有人的目光又转向钟正邦。
钟正邦坐直身体，表情严肃：“首先感谢各位同志对小艾同志的关心和提出的宝贵意见。作为副书记，我完全同意为凡省长的建议。小艾同志如果到林城工作，必须摆正位置，虚心向马国华书记学习，向林城的老同志学习。省委安排领导联系指导，非常必要，我完全赞成。”
他顿了顿，补充道：“同时，我也向常委会表个态：如果小艾同志在林城工作不力，或者出了什么问题，我作为推荐人，愿意承担相应责任。”
这话说得很有担当。
刘和光环视会场：“其他同志还有什么意见？”
没人再说话。
“那好，现在表决。”刘和光说，“同意钟小艾同志任林城市委副书记、市长的同志，请举手。”
会议室里，手臂陆续举起。
孟为凡举了手。
钟正邦举了手。
王克勇看了看孟为凡，也举了手。
一个，两个，三个……十一个常委，十票赞成，一票弃权。
“通过。”刘和光宣布，“请组织部按程序办理任职手续。”
会议继续进行，但很多人已经心不在焉。
钟小艾调任林城市长，已成定局。
汉东的权力格局，悄然发生了变化。
散会后，钟正邦特意走到孟为凡身边：“省长，谢谢您的支持。”
“应该的。”孟为凡淡淡一笑，“希望小艾同志珍惜机会，把工作做好。”
“一定。”
两人并肩走出会议室，在走廊里分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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