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太还没搞清楚小儿子陈立军到底有啥心事,就被迫又到了市里,只不过这次不是为了看儿女,而是为了自己住院。
早上陈老头依旧按时送陈钰去学校,陈老太照例开始刷锅洗碗。洗着洗着突然抬了下头,看见了灶台上方层层叠叠的蜘蛛网把墙和天花板的直角都填平了,顿时心里一阵发毛。以往都是每个春节前大扫除的时候,哪个孩子在家就谁站在灶台上扫掉,这几年春节人也没有以前聚的齐,老大家只打个电话或者拍封电报。老二两口子依旧送东西,吃的用的,年货没有让老两口自己买过。老三在婆家过完年三十才会回来看看,就又匆忙走了。老四回不回来都没啥差别。老五虽然还有寒暑假,但大多数时候还是留在市里挣生活费,有两年也只在家过了除夕,吃完年夜饭就走了。
陈老太想到现在孩子们对回家过年越来越敷衍了,心里不免有些失落,挂在那里的蜘蛛网她只想尽快清理掉。快快洗完碗自己就爬上了灶台,奈何陈老太个子太矮,站在灶台上举着笤帚也还差一点才能够到,只好慢慢爬下灶台,去拿了个小凳子,放在了灶台上,灶台上空位有限,她放完凳子心里还想了一下,会不会不太安全,要不等陈老头回来再弄,但又一想,陈老头送完陈钰还要去找其他老头聊聊天啥的,等他回来都不知道几点了,就这点小活自己干了算了。
放好凳子,陈老太把笤帚也放到灶台上,自己又一次爬了上去,右手握住笤帚,左手扶墙,小心翼翼地往凳子上踩。还挺顺利的,凳子虽然不大,踩上去却稳稳的,陈老太一挥笤帚,层层叠叠的蜘蛛网就裹到了笤帚头上,终于能看到墙角的本来面目了。心中正高兴:我一个老太太这活我也能干!
准备下来,握着笤帚的那只手忘记了松开,第一只脚往下踩的时候突然整个身体都有些不稳,腿开始打颤,扶着墙的那只手无助地在墙上摸索,完全地失去了平衡,跌下了小板凳紧接着又滚落到灶台下。
这一通连环摔,痛的陈老太眼泪狂飙,嘴里哎哟哟哎哟哟地喊不停。躺在地下动不了的陈老太喊了半天也没有人来,又痛又累又绝望,没力气喊了就只能低声抽泣。
陈老头一进门就听见陈老太在大声叫他,急忙跑进厨房看见躺在地上的老太婆,一下子不知所措了,围着陈老太哎呀哎呀地转圈圈。
陈老太看着老头子那副废柴样,气的真想甩他一笤帚!硬压下怒火:“你在弄啥子?赶快叫人送我去医院啊!”
陈老头:“噢,送医院送医院。”往门口跑去。
刚跑几步陈老头又回来了,问陈老太:“医院?去市里?你咋去的了嘛?站都站不起来!”
陈老太大骂起来:“你个瓜批脑阔丢外头没带回来噻?老子都站不起来了还不送医院,你要是想换老伴就直说!”
陈老头不敢再多问,只能跑出去找人。
不到一会儿几个老兄弟带着儿子儿媳全都围到了老陈家,还有人去借拖拉机。
众人小心翼翼地把陈老太抬到拖拉机上,疼的陈老太嗷呜惨叫。初冬的寒风坐拖拉机往市里去,一路上脸跟被刀割一样。陈老太裹着棉被稍微好点,开拖拉机的小伙子和陈老头可遭罪了,冷风呼呼地吹得人都快神志不清了。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陈老头用仅剩不多的理智,让医院的人帮忙给老二打了电话。陈立言接到电话的时候正要去谈一笔重要的业务,于是想让李淑云去看看,又突然想起,淑云今天也有重要的客户,人家应该都已经在路上了。他又不想让厂里的人去替他跑腿,思考了一会儿,一个电话打到了纺织厂。
陈立红接起电话,一听是她二哥,立马来了精神:“二哥,咋了这是?”
陈立言:“妈来住院了,我和你二嫂今天白天实在挤不出时间,你能不能请会假,先去医院安顿一下他们,费用多少你告诉我,我报销。”
陈立红实在不想管,但二哥开口,好不容易她能正大光明地刷回存在感,又不想失去这个搞好关系的机会,于是爽快答应了。
陈老太住的还是陈老头做手术时去的那家医院。陈立红赶到的时候陈老太已经在病床上躺着了。
看见来的人是老三,陈老太不禁有些失望。做每一次检查的时候陈立红都一遍遍问检查费,陈老太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女儿,心中又对老二生出了不满。如果来的人是老二,这会儿肯定都要求做最贵的全套检查,而且也肯定会请护工的,现在老三来了,晚上肯定也没安排陈老头住的地方,住院期间的伙食就更别提了。越想心越凉。
陈老头除了陪伴,啥也做不了,不敢碰陈老太,连推轮椅都小心翼翼,看的陈立红心急,干脆都自己来。最后医生给出的结论是,陈老太左腿骨折了,要做手术,身体其他部位多处软组织损伤,术后也要休息恢复很长一段时间,陈老太知道后又大哭了一场,她听说腿上要打钉子,快吓傻了。
陈老头一听也懵了,这比他的胆囊手术还麻烦啊,至少他术后没多久就能下床了,老太婆这次可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啊,家里谁做饭,陈钰咋办,越想心越慌。
陈立红一听,还挺严重,赶紧去给陈立言打了电话,陈立言二话不说,让陈立红转告医生,药都用最好的,做手术也安排最好的大夫,再请个护工,陈钰没人照顾就让陈老头先回去,他和陈立红轮着每天抽空去看看。
陈老太不想让陈老头走,心里又担心陈钰,更害怕做手术,老二两口子到现在都没露面,不会是不管她了吧,这次的医药费肯定又大几千了,她自己可掏不起啊!
陈立红把检查的每一张单子都小心叠好,装进包里,这可都是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