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肉的油脂在篝火上滋滋作响,浓郁的香气在林间的夜色中弥漫开来,压过了草木的湿气与淡淡的血腥。饱餐后的疲惫感开始侵袭众人,阿骨打靠着岩壁,巨大的开山斧横在膝上,眼皮已经开始打架。苏塔则轻声与艾莉森说着话,后者倚着温暖的兽皮包裹,手轻轻放在隆起的腹部,火光在她宁静的脸上跳跃。灰牙伏在篝火边缘,琥珀色的瞳孔映着跳动的火焰,耳朵却依旧警觉地转动,捕捉着黑暗森林中的每一丝异响。
一片静谧中,只有篝火的哔啪声和远处山涧的潺潺水声。
突然,篝火旁一块放在树叶上、还冒着热气的烤狼腿肉,悄无声息地少了一角。
灰牙的耳朵猛地竖起,但随即又放松下来,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呜,琥珀色的眼睛瞥向篝火对面的阴影处,没有做出更激烈的反应。
紧接着,那剩下的烤肉再次被拖动了一下!
“嗯?!”阿骨打猛地睁开铜铃般的眼睛,睡意全无。他顺着灰牙的目光望去,只见篝火光芒的边缘,一个毛茸茸的、只有小臂长短的灰色影子,正叼着那块比它脑袋还大的烤肉,小心翼翼地往后拖拽。那是一只幼崽,通体覆盖着细密的灰色绒毛,背脊上却有几道奇异的月白色斑纹,在火光下若隐若现,一双圆溜溜的银灰色眸子在黑暗中闪烁着既警惕又渴望的光芒——是一只罕见的“影月狼”幼崽。它气息微弱,动作笨拙,难怪灰牙没有提前示警,在灰牙的感知里,它就像一片无害的落叶。
“小畜生!敢偷老子的肉!”阿骨打怒从心起,被秃鹫鹫扰乱的憋屈感瞬间爆发。他暴吼一声,蒲扇般的巨手快如闪电,带着恶风就朝那幼崽抓去!
幼崽受惊,叼着肉就想逃,却哪里快得过阿骨打?眼看就要被那大手捏住,幼崽惊恐地松口,肉块落地,它自己也被阿骨打带起的劲风刮翻在地,发出一声稚嫩的痛哼。阿骨打得势不饶人,另一只手捏起拳头,砂锅大的拳头带着砸碎岩石的力量,就要朝那滚倒在地的小小身影狠狠落下!
“住手!”
张灵枢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定身咒,瞬间让阿骨打蓄满力道的拳头僵在半空。他睁开眼,深邃的目光落在那个正瑟瑟发抖、挣扎着想爬起来的灰色小毛团身上。那幼崽一条后腿明显不自然地弯曲着,显然刚才摔倒时扭伤了。
“罢了,”张灵枢声音平静无波,“不过一头误入此地的幼崽,气息孱弱,构不成威胁。放它去吧。”
阿骨打瞪着地上那缩成一团、因疼痛和恐惧而发出呜呜低鸣的小东西,又看了看张灵枢不容置疑的眼神,重重地哼了一声,不甘地收回了拳头:“算你这小崽子命大!”
张灵枢没再言语,目光扫过那幼崽颤抖的后腿。他并指如剑,隔着丈许距离,对着幼崽轻轻一点。一点温润的、几乎微不可察的淡金色灵力自指尖射出,无声无息地没入幼崽受伤的后腿。
幼崽浑身一颤,银灰色的眸子猛地瞪大,充满了惊异。紧接着,它试着动了动那条受伤的后腿,之前的剧痛和滞涩感竟然消失无踪!它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走了两步,步伐稳健有力。
幼崽银灰色的眸子瞬间亮起,它抬起头,不再是惊恐和警惕,而是带着一种懵懂的好奇和亲近,直直地望向篝火旁那个青衫身影。它犹豫了片刻,小鼻子翕翕动,似乎在做着什么决定。
最终,它放弃了地上的肉块,迈着还有些稚嫩但已不再蹒跚的步子,小心翼翼地绕过篝火,避开警惕地看着它的灰牙和依旧气哼哼的阿骨打,一点点挪到张灵枢的脚边。
它先是伸出湿漉漉的小鼻子,极轻地碰了碰张灵枢的衣角,见他没有反应,胆子似乎大了一点。它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带着讨好意味的呜咽,然后整个小小的身体匍匐下来,蜷缩在张灵枢的脚边,甚至伸出毛茸茸的小脑袋,在他穿着布鞋的脚踝上轻轻蹭了蹭,蓬松的尾巴尖还试探性地小幅度摇了摇。
更令人惊讶的是,这小东西似乎天生通灵,竟能感知到张灵枢体内那股浩瀚而温和的星辰之力。它银灰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像是陶醉一般,小脑袋又往张灵枢的脚边拱了拱,仿佛那里是它最安心的归处。
当张灵枢再次开口,示意它离开时,小家伙竟像是听懂了一般,耳朵微微耷拉下来,银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委屈,却仍固执地趴着不动,甚至抬起一只前爪,轻轻搭在张灵枢的鞋面上,仿佛在无声地恳求。
更神奇的是,当张灵枢闭目调息时,这小东西竟也安静下来,不再发出任何声响,只是偶尔抬起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仿佛生怕打扰到他。
见这小东西确实没什么威胁,只是赖着不走,张灵枢便不再理会,重新闭上了眼睛,心神沉入体内,继续梳理调和那两股磅礴而迥异的力量。
阿骨打撇撇嘴,嘟囔了一句“不知好歹的小东西”,也重新闭目养神。苏塔和艾莉森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讶异和柔和。灰牙则歪着头,琥珀色的眼睛盯着那个占据了自己经常待的位置的小毛团,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沉咕噜,最终也没做什么,只是把头重新伏在前爪上。
篝火依旧噼啪作响,墨蓝色的苍穹下,冷月清辉洒落林间。在张灵枢的脚边,那只拥有奇异月白斑纹的影月狼幼崽,缩成一个小小的灰色毛球,发出安稳而细微的鼾声,似乎找到了最安全的港湾。
夜,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