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沉闷的巨响在深夜炸开,钝重得不带一丝回响。
一楼大厅的保安猛地弹起身,冷汗瞬间浸透后背。他攥着对讲机快步跑去,皮鞋摩擦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在空旷里格外刺耳。
尸体趴在地上,四肢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颈椎明显断裂。暗红的血液从身下涌出,顺着地砖的缝隙蔓延,在灯光下泛着粘稠的光泽,逐渐聚成大片深色水洼。碎骨刺破皮肤的地方,露出红白相间的肌理,混杂着浑浊的组织液,腥气扑面而来,呛得人喉咙发紧。
警笛声刺破夜空,红蓝灯光交替扫过医院大楼。警戒线迅速拉起,法医蹲在尸体旁,戴着手套的手指拨开破损的衣物,暴露在外的皮肤布满擦伤和淤青,后脑的创口还在缓缓渗血,黏着发丝和细小的碎石。
慕承哲接到电话时,刚在IcU外的长椅上眯了片刻。
他站起身,脊椎发出僵硬的脆响,四肢沉重得像是灌了铅。走到警戒线前,他的目光落在那具被白布覆盖的躯体上,布面被血浸透,勾勒出扭曲的轮廓。
“死者张如月,51岁,你的护工。”警官的声音毫无起伏,“从四楼楼梯间坠亡,后脑有钝器撞击痕迹,具体死因等尸检。”
慕承哲没说话,视线停留在地面那片尚未干涸的血迹上。血珠还在缓慢扩散,边缘晕开淡淡的红雾,与冰冷的地砖形成刺眼对比。
他抬起头,看向医院门口的路灯下。
夏婼站在那里,米白色风衣沾了些夜露,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她双手攥着衣角,指尖泛白,眼眶泛红,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察觉到他的目光,她转过头,直直望过来。
眼神清澈,带着显而易见的惶恐,像被惊扰的幼兽。
慕承哲看着她,一动不动。夜风掀起他的衣角,带着血腥味的空气扑面而来,他的目光掠过她紧绷的下颌线,停在她那双看似无辜的眼睛上,没有任何波动。
在那个犹如牢笼般的房间里,四周弥漫着冰冷而沉重的气息。一道道粗壮的锁链紧紧缠绕着门窗,仿佛要将一切都禁锢其中;而那扇紧闭的大门,则由一串神秘莫测的密码所守护,让人望而生畏。然而,这并不能阻挡住孟絮絮内心深处对自由的渴望与追求。
每一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地上时,孟絮絮便会默默地坐在梳妆台前,面对着那面巨大的镜子。她轻轻地拿起一根细小的钢丝——这是她从一个发卡上精心拆卸下来的工具。然后,开始全神贯注地投入到这场与门锁之间的较量之中。
起初,孟絮絮的手法显得有些生涩,甚至可以说是笨拙不堪。她小心翼翼地将钢丝插入锁孔,但由于缺乏经验和技巧,总是无法准确找到开锁的关键位置。每一次尝试失败后,她都会深吸一口气,重新调整自己的心态,并再次集中精力继续努力。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孟絮絮逐渐熟悉了这个门锁的结构特点以及操作方法。她的手指变得越来越灵活,动作也越发娴熟起来。慢慢地,她能够感受到钢丝在锁芯中的细微变化,并且通过不断摸索找到了开启门锁的窍门所在。
终于有一天,当孟絮絮像往常一样将钢丝插进锁孔时,只听“咔嗒”一声轻响,那把原本坚不可摧的密码锁竟然应声打开!这一刻,孟絮絮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但她知道,真正的自由还没有到来……
她就那么静静地待着,宛如一个极具耐性且无比缜密的猎手一般,默默地守候着那个最为理想、能够给予敌人致命一击的绝佳契机。而每当白昼降临之际,梁少淮总会如期而至。此时的他,看上去仿若一切未曾发生过似的,悄然无声地走到她身后,然后轻柔地伸出双臂,缓缓地环抱住她纤细的身躯,并顺势将头部深埋于她温暖的颈项之间,如饥似渴般尽情吮吸着源自她体内那种让他心安的独特气息。随后,两人便一同依偎在床上,恰似世间最平凡无奇却又无比亲昵无间的恩爱情侣那般。在此刻,他会用力地抱紧她,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将她彻底融入到自身的骨髓之中。面对这一切,孟絮絮始终选择逆来顺受,从未有过半分抗拒之意。
有的时候孟絮絮倒也享受这样的时刻。
他结婚了,然而与她五年来才恢复的亲昵,却如脆弱的泡沫,一碰即碎。那好闻的气息,在他疲惫的呼吸中,沉重地喷洒在她的耳廓上,一下又一下,仿佛是命运的锤击,敲打着她破碎的心。
在那些短暂而温存的时刻,他们仿佛回到了那个闷热潮湿的南方小县城,那里只有彼此。但他们都清楚,这一切只是假象,是无法触及的幻影。
后半夜的寂静里,总有轻微的响动。
梁少淮会悄无声息地起身,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没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一点微弱月光,走到阳台上。
打火机 “咔哒” 一声响,猩红的火点骤然亮起,又在他吸气时暗下去,在浓稠的夜色里明明灭灭。烟雾顺着他的呼吸漫出来,缠绕着他挺拔的身影,将他眼底的沉郁遮了大半。
他从枕下摸出一部外壳磨得发亮的加密手机,屏幕亮起的冷光映在他脸上,线条冷硬得像刻出来的。
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暗网的界面跳出来,密密麻麻的代码和隐秘信息,是他藏在白昼之下的、见不得光的战场。
调查的核心,是宁家。
是那个被尘封了十几年,沾着血的往事。
他翻遍了宁盛集团早年的工程记录,指尖划过那些泛黄的电子文档,越看,心越沉。宁家的覆灭,哪里是什么商业竞争的牺牲品,分明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来自内部的谋杀。
十几年前,宁盛旗下的建筑工地,出过一场重大坍塌事故。
官方定性是 “意外”。
可那场 “意外” 里,处处都是说不通的诡异。
死的三个人,两个是普通工人,第三个,却是宁家大房的长子 —— 宁家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大少爷。
他是事故发生四天后,才在地基最深处被挖出来的。
官方说他是为了救人遇难,可一个养尊处优、连工地都少踏足的少爷,怎么会出现在地基深处最危险的地方?那双向来穿定制皮鞋的脚,怎么会沾着深及脚踝的泥?
更诡异的是,事故发生一年后,宁家二房和宁老爷子,在一场同样被称为 “意外” 的车祸里,无一幸免。
就连宁家大房最受宠的小女儿,宁祖尔 —— 那个被人叫 “小芋头” 的姑娘,也在同一天离奇失踪,再也没了音讯。
庞大的宁盛集团,就这么分崩离析,被几股神秘势力迅速瓜分、蚕食,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如今宁家唯一的血脉,荣宁唐(现在该叫宁荣棠),却成了秦川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一桩桩 “意外” 串在一起,缴成一股绳缠绕梁少淮的心脏,指向的是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真相。
烟蒂燃到了尽头,烫了他的手指,梁少淮才回过神。
他将烟蒂摁灭在阳台的栏杆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逃。
想带着孟絮絮,逃回那个南方小县城。那里没有暗网,没有谋杀,没有藏在阴影里的眼睛,只有清贫却安稳的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掐灭了。
命运推着他走到如今,
从他父亲当年为了保护宁祖尔,倒在血泊里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要踏进这个由谎言和鲜血筑成的漩涡,再也走不出来。
加密手机的屏幕还亮着,暗网的信息还在刷新,像在催促着他,继续这场没有回头路的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