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戴高乐机场，李萱蹲在VIp候机室的角落里，对着手机屏幕龇牙咧嘴地练习法语：“bonjour, je mappelle Li xuan...不对，发音不对...”
“萱姐，你从昨天练到现在了，舌头都要打结了吧？”小杨递过来一杯热茶，“歇会儿，回北京还要十个小时呢。”
李萱接过茶，叹气：“你是不知道，埃洛伊丝女士给我介绍了几个法国制片人，下个月可能要视频会议。我这法语水平...比手语强不了多少。”
她点开手机相册，翻看着时装周的照片——t台上的自己光芒四射，后台和师傅们的合影温馨感人，还有和埃洛伊丝女士的拥抱，老太太在她耳边说：“你让世界看到了不一样的东方。”
手机震动，是《光影边缘》导演陈一鸣发来的消息：【看新闻了，干得漂亮。有个事找你——电影定档下个月，需要配合宣传。另外，威尼斯电影节发来邀请，《光影边缘》入围了主竞赛单元。】
威尼斯电影节？！李萱手一抖，茶水洒了一身。
“萱姐！”小杨赶紧拿纸巾。
“没事没事...”李萱激动得声音发颤，“陈导说，《光影边缘》入围威尼斯了！”
小杨也惊了：“国际A类电影节？！那岂不是要冲奖了？”
李萱平复心情，回复陈导：【谢谢导演！宣传我一定全力配合。威尼斯那边需要我做什么？】
陈导很快回：【九月初的颁奖礼，你得去。礼服准备好了吗？】
礼服...李萱脑子里飞快转动。威尼斯电影节的红毯，那是世界级的舞台。穿什么？怎么穿？
她立刻给林小雨发消息：【小雨，联系苏绣大师和蜀绣师傅，看能不能赶制一件电影节礼服。主题要‘东方遇见西方’，既要传统韵味，又要现代设计。】
林小雨秒回：【已经在准备了！师傅们听说电影入围，比我们还激动，说连夜开工也要做出来！】
飞机起飞，李萱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横店群演公寓的清晨，陈导严厉的指导，小玲塞干粮的那个镜头，最后培训班门口阿珍的回眸...
《光影边缘》是她投入心血的作品，能走上国际舞台，比任何个人荣誉都让她开心。
十小时后，飞机降落在北京。一出机场，李萱就被媒体包围了。
“李萱，巴黎时装周大获成功，有什么感想？”
“非遗项目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听说《光影边缘》入围威尼斯，会冲击最佳女主角吗？”
问题一个接一个。李萱保持微笑，得体地回答：“时装周的成功属于所有非遗传承人，我只是个搬运工。《光影边缘》能入围是团队的荣誉，我个人不敢多想...”
应付完媒体，上了车，李萱才松口气。赵姐在车上等她，一脸严肃。
“萱姐，有两个消息，一好一坏。”
“先说坏的。”
“苏灵儿那边，搭上了威尼斯电影节的某个赞助商，也拿到了邀请函。而且...”赵姐顿了顿，“她团队在发通稿，暗示她会穿某个高奢品牌的定制礼服，暗讽我们的非遗礼服‘上不了国际台面’。”
李萱冷笑：“她也就这点手段了。好消息呢？”
“《暗香》的预告片发布了，二十四小时播放量破五千万，豆瓣开分8.9！”赵姐眼睛发亮，“郑导说，发行方想提档到国庆，冲击国庆档冠军。”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李萱打开手机看预告片——两分钟的剪辑，把林晚晴的复杂性展现得淋漓尽致：歌女的妩媚，特工的冷静，革命者的坚定。特别是最后那个仰头服毒的眼神，被网友做成了动图，配上文字“美强惨天花板”。
评论区一片好评：
“李萱的演技又进步了！”
“这个眼神我能看一百遍！”
“预定年度最佳女主角！”
但往下翻，也看到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炒作非遗人设罢了，真当自己文化大使了？”
“礼服再好看，演技不行也白搭。”
“坐等威尼斯打脸。”
李萱关掉手机：“不用理这些。师傅们的礼服进度怎么样？”
“苏绣大师那边，已经完成刺绣部分，在缝制了。蜀绣师傅的百鸟朝凤图比较复杂，但老师说能赶上。”赵姐说，“不过有个问题...两位师傅都想让你穿自己的作品，怎么办？”
这确实是个难题。两位都是国宝级大师，得罪谁都不好。
李萱想了想：“这样，红毯穿苏绣的，因为比较修身，适合走红毯。颁奖礼如果获奖，换蜀绣的，因为更隆重。没获奖...也穿，不能辜负老师傅的心血。”
“好，我去协调。”
回到家，李萱泡了个澡，然后打开电脑看工作安排。接下来的一个月：要跑《光影边缘》的国内宣传，要准备威尼斯电影节，要配合《暗香》的提档宣传，还要跟进非遗项目的国际推广...
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个陀螺，被不同的鞭子抽着转。
正想着，戴言发来视频通话。
“回来了？”屏幕里的戴言看起来在健身房，满头大汗。
“刚到家。你这是...又在卷？”
“保持状态，《暗香》要跑宣传了。”戴言擦了擦汗，“威尼斯那边，你准备得怎么样？”
“礼服在做了，法语在学，就是心里没底。”李萱坦白，“我从来没走过国际电影节的红毯。”
“记住三点：第一，自信，你是去展示作品，不是去乞讨关注；第二，礼貌，见人多微笑，但别谄媚；第三，真实，不用刻意迎合西方审美。”
戴言顿了顿，“另外，威尼斯电影节有个传统——电影宫二楼有个露台，日落时在那里看大运河，风景绝美。如果有机会，可以去看看。”
李萱记下：“谢谢戴老师指点。”
“客气。对了，郑导约我们明天去工作室，看《暗香》的成片，提意见。”
“好，我一定到。”
第二天下午，郑导工作室的小放映厅。李萱、戴言、制片人、编剧围坐在一起，看三个小时的《暗香》成片。
灯光暗下，电影开始。
两个小时后，放映结束。灯光亮起，所有人都沉默了。
郑导先开口：“都说说，有什么问题？”
制片人先说：“节奏是不是有点慢？中间林晚晴和陈少雄的感情戏，可以再剪短点...”
“不能剪。”编剧立刻反对，“那是林晚晴人性的一面，剪了就成工具人了。”
戴言想了想：“许文深最后放走林晚晴那场戏，我的情绪是不是太外放了？应该更内敛？”
“不，那样正好。”郑导说，“许文深是个压抑的人，最后的爆发是他唯一一次真情流露。”
大家看向李萱。
李萱犹豫了一下：“导演，林晚晴服毒那场戏...我觉得可以加个闪回。”
“闪回？”
“对，在她仰头的那一刻，闪回几个瞬间——第一次登台的紧张，第一次传递情报的恐惧，第一次杀人的颤抖...”李萱说，“让观众看到，这个看似坚定的女人，也曾害怕过。这样她的牺牲才更有重量。”
郑导眼睛亮了：“这个想法好！加！明天就补拍！”
从工作室出来，戴言对李萱说：“你对角色理解很深。”
“因为我在她身体里活了三个月。”李萱说，“林晚晴对我来说，不只是一个角色了。”
接下来的一周，李萱忙得脚不沾地。白天跑《光影边缘》的宣传，晚上背法语，抽空还要去苏绣大师的工作室试礼服。
礼服是件墨绿色旗袍，绣着暗金色的竹叶。苏绣大师说：“竹，君子也。你穿这个去，要有竹子的风骨——外柔内刚。”
李萱试穿时，大师围着她转了三圈，点点头：“尺寸正好。但走路的时候，肩要放松，背要挺直。西方人看东方美人，看的是仪态。”
她亲自示范——七十岁的老人，穿上旗袍，走路时颈背挺直如竹，每一步都从容。
李萱跟着学，慢慢地找到了感觉。
这天从工作室出来，李萱在停车场遇到了不速之客——苏灵儿。
“萱姐，好巧。”苏灵儿笑盈盈的，“听说你在准备威尼斯的礼服？我也在做呢，是意大利设计师定制，上面镶了五百颗施华洛世奇水晶。”
李萱平静地说：“那一定很闪。”
“是啊，红毯嘛，就是要夺目。”苏灵儿话锋一转，“不过萱姐你这旗袍...是不是素了点？国际舞台，太素了压不住场啊。”
“压不压得住，靠的不是衣服，是作品。”李萱拉开车门，“苏小姐，威尼斯见。”
上车后，小杨愤愤不平：“她什么意思啊！炫耀她的水晶礼服？”
“别理她。”李萱说，“不过她提醒了我一件事——红毯造型要完整。礼服有了，首饰呢？发型呢？”
她立刻给林小雨打电话：“小雨，联系景泰蓝师傅，做一套配套的首饰。还有，找个懂民国发型的造型师。”
两周后，威尼斯电影节开幕前三天，李萱和团队抵达水城。
入住酒店后，她推开窗，看到窗外的大运河，夕阳把水面染成金色，贡多拉缓缓划过。
“真美。”她轻声说。
陈导的电话打来：“到了？明天上午媒体见面会，下午红毯。今晚好好休息。”
“导演，我有点紧张。”
“紧张正常。”陈导笑了，“我第一次来威尼斯时，紧张得差点把台词忘了。但你要记住，你是带着作品来的，不是来蹭红毯的。底气足一点。”
挂了电话，李萱在窗前站了很久。手机里不断跳出国内媒体的报道，都在预测她这次的表现。
她关掉手机，打开行李箱，拿出那件墨绿色旗袍，轻轻抚摸上面的刺绣。
“竹子的风骨...”她喃喃自语。
第二天上午，媒体见面会。《光影边缘》主创团队坐在台上，接受各国记者提问。
有记者问李萱：“李小姐，你演了一个在影视城坚持二十年的群演，现实生活中，你相信这种坚持吗？”
李萱用英语回答：“我相信。因为我在横店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他们可能永远不会成为明星，但他们对表演的热爱是真实的。阿珍这个角色，是我对这群人的致敬。”
“电影里有个细节，阿珍教新人演尸体时说‘不同死法姿势不同’。这是你的设计吗？”
“是。我跟真正的群演学过，他们教我怎么演死人更真实。”李萱说，“演员的工作就是观察生活，然后把观察到的细节呈现出来。”
提问环节很顺利。但到了拍照时间，突然有个记者用意大利语问了个尖锐的问题，翻译过来是：“李小姐，你穿着中国传统服饰走红毯，是为了标榜自己的文化身份吗？这是否是一种政治表态？”
全场安静。所有人都看向李萱。
李萱保持微笑，用刚学的意大利语回答：“我穿旗袍，因为它是美丽的衣服，是匠人手工制作的精品。就像意大利女士穿高级定制一样，是为了美，不是为了政治。”
她顿了顿，换成英语：“文化应该搭建桥梁，而不是筑起高墙。我今天站在这里，就是希望用电影搭建一座桥梁，让世界看到普通中国人的生活和梦想。”
掌声响起。
见面会结束，陈导拍拍她的肩：“回答得很好。”
“差点吓死我。”李萱小声说，“那个意大利语问题，我练了好久。”
下午五点，红毯开始。李萱在休息室做最后准备。墨绿色旗袍，景泰蓝耳环和发簪，头发梳成民国手推波造型，妆容清淡但精致。
小杨拿着手机给她看直播：“萱姐，苏灵儿已经走完红毯了，果然穿了那件镶水晶的礼服，外媒评价...很闪，但有点over。”
镜头切到红毯现场，苏灵儿正在接受采访，笑容灿烂。
“该你了。”造型师最后检查了一遍。
李萱深吸一口气，走出休息室。
走上红毯的那一刻，闪光灯如暴雨般袭来。她保持微笑，步伐从容。墨绿色旗袍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上面的竹叶刺绣若隐若现。
走到红毯中央，主持人拦住她：“李萱！看这里！这件礼服太美了，能介绍一下吗？”
李萱用英语回答：“这是中国苏绣，手工刺绣，耗时六个月完成。上面的竹叶图案，象征正直和坚韧。”
“听说你自己发起了非遗保护项目？”
“是的。因为我相信，传统手艺应该被看见，被传承。”
“祝你好运！”
走进电影宫，李萱才松口气。小杨激动地跑过来：“萱姐，外媒评价很好！说你的造型‘优雅而有力量’！”
首映礼开始。灯光暗下，银幕亮起。《光影边缘》的片头出现时，李萱的手心在出汗。
两个小时的电影，她以观众的身份看完了。当片尾字幕滚动，掌声响起，久久不息。
映后交流，有观众问：“阿珍最后开了培训班，是认命了吗？”
陈导把话筒递给李萱。
“不是认命，是找到了新的意义。”李萱说，“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明星，但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价值。阿珍的价值，就是帮助那些和她一样的年轻人少走弯路。”
一个意大利老奶奶站起来，用带着口音的英语说：“我年轻时也想当演员，但没能实现。看到阿珍，我哭了。谢谢你，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李萱眼眶一热：“谢谢您。”
首映结束，媒体评分陆续出来。《好莱坞报道》给了四星，评价：“一部关于梦想和现实的温柔诗篇，李萱的表演细腻动人。”
《综艺》说：“李萱证明了她不仅是明星，更是演员。”
回酒店的路上，李萱收到戴言的消息：【看直播了，很成功。礼服很美，回答很得体。】
李萱回复：【谢谢。明天颁奖礼，更紧张。】
【记住，得不得奖，你都赢了。】
第二天颁奖礼。李萱换上了蜀绣的百鸟朝凤礼服——大红色，绣着金线，华丽隆重。蜀绣大师特意打来视频电话：“女娃娃，这件衣服我绣了三年，今天终于找到它的主人了。”
颁奖礼开始，一个个奖项颁发。最佳导演给了陈导，他上台领奖时特别感谢了演员们。
终于到了最佳女主角。
颁奖嘉宾打开信封，念出名字。李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获奖者是...李萱，《光影边缘》！”
掌声雷动。李萱愣住了，直到小杨推她：“萱姐！是你！快上去！”
她站起来，走上台。聚光灯打在脸上，她有些眩晕。接过奖杯，沉甸甸的。
“谢谢威尼斯电影节，谢谢评委。”她的声音有些抖，“这个奖，属于阿珍，属于所有像阿珍一样坚持梦想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我还要感谢中国的非遗传承人，他们用一针一线，一锤一凿，守护着我们的文化根脉。这个奖杯，我想和他们分享。”
用中文说完，她又用英语重复了一遍。
下台后，陈导第一个拥抱她：“实至名归。”
回座位的路上，她经过苏灵儿身边。苏灵儿勉强笑了笑：“恭喜。”
“谢谢。”李萱点头。
她知道，从今天起，一切都不一样了。
颁奖礼结束后的酒会，李萱被各国制片人、导演包围。埃洛伊丝女士也来了，拥抱她：“亲爱的，你让世界看到了东方的深度。”
趁着空隙，李萱溜出宴会厅，按照戴言说的，找到了电影宫二楼的露台。
夜风吹拂，大运河在月光下波光粼粼。远处传来隐约的音乐声。
她趴在栏杆上，看着这座千年水城，手里握着那个奖杯。
从横店的群演公寓，到威尼斯的领奖台。
这条路，她走了十年。
但一切，才刚刚开始。
手机震动，是阮奶奶发来的语音，背景音很吵，好像很多人：“女娃娃！我们都看电视了！你得奖了！街坊邻居都来祝贺了！”
李萱笑了，回复：“奶奶，奖杯有您一份。”
放下手机，她望着远方。
明天就要回国了，等待她的是新的剧本，新的角色，新的挑战。
但她准备好了。
毕竟，好戏永远在下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