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还望诸位姐妹引以为戒。”皇后长叹一声，“倒是冯宝林受了罪，容音，你去将我那对珊瑚如意钗给冯宝林送过来。”
魏晔也跟着赏了些东西。
“时辰不早了，不如皇上移步主殿用膳吧！”皇后看了一眼余修仪，“余妹妹如今月份大了，您多陪陪她。”
魏晔点了头，转头看了看崔琇：“你在此好生安慰冯宝林。”
崔琇福身应了是。
众人散去，崔琇唤身边的人先去提膳，冯兰芷的脸还肿着，稍稍动一下就疼得直抽气，崔琇命人盛了一碗肉糜粥，她皱着眉吃了几口就想推开，崔琇盯着她全部吃了下去，不论她怎么卖娇都没有心软。
这个时代没有什么高科技的手段，遇见病痛身体底子够好就显得格外重要，所以只要不是太医嘱咐了不让吃东西，崔琇都会尽力多吃些。
崔琇看向冯兰芷：“不管多疼，每顿至少要喝一碗肉糜粥，身子有了力气才好得快。”
冯兰芷点了点头，崔琇不放心地看了一眼秋意，秋意福了福身。
“崔主子放心，奴婢会盯着的。”
“秋意，你到底是谁的丫鬟？怎么表姐一吩咐，你应得比谁都快。”冯兰芷打趣了一句，想笑却扯得脸疼，皱着眉抬手虚捂着双颊：“嘶，疼疼疼……”
崔琇抬手就想敲一敲她的脑袋，看着那张脸终究是没下得去手。
让宫人撤了桌子，崔琇示意其他人都散了，屋里就留了秋意和自己的心腹宫人。方才兵荒马乱的没来得及细问，现下倒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梅园在拂云阁附近，离长阳殿可不算近，自家表妹畏寒，冬日里最是惫懒，能窝在床上她都懒得下地。若只是为了折几枝梅花，长阳殿旁边的御花园不就有吗？
“你是如何想到要去梅园的？或者说你听谁说起了梅园？”
冯兰芷眨眨眼，反应过来：“我……我在御花园里散步时听见有人说起余修仪喜爱梅花，最爱的便是红梅……还有人说梅园的红梅是宫中最好的。”
只要不是天气不好，她酉时都会散步半个时辰，这是在闺中时就有习惯，还是表姐看她成日惫懒逼着她养成的，好处说了一箩筐，自己的亲娘让下人掐着点儿看着，进了宫她也没落下，长阳殿旁边的御花园就成了她常去的地方。
果然如此，幕后之人有意引了冯兰芷去梅园，然后再将谢婕妤引了过去。
“可看清了长相？”
冯兰芷摇了摇头。
罢了，就算看清了又能怎样，这些话摆开了在皇上面前回一遍也挑不出毛病，顶多治个妄议主子的罪名。
“为何会同谢婕妤起争执？”
谢婕妤虽然莽撞但并不是全然没有分寸，尤其是皇后还训诫过她，讥讽几句是会有的，或许罚跪也是有的。但动手打人，还将人打成了这样，却有些不太对劲，就算她昏了头，她身边的宫人难道是死的不成？必然是有什么事激得她失了心神，连宫人的劝阻都听不进去。
冯兰芷支支吾吾不肯说，眼神四处乱飘。
崔琇瞪了她一眼，扭头看向秋意：“你来说。”
秋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谢婕妤说您勾得皇上日日流连，想必使得是勾栏瓦舍的手段，主子与您是姐妹，定是也会那些狐媚手段，还说……还说……能教出这样的女儿，家中女眷只怕也是精通此道。”
秋意说完，整个人伏在地上。
“继续。”
“是。主子气不过就同她吵了起来，一时失言说谢婕妤在闺中时就比不上您，如今哪怕是把宫中的园子逛遍了，也没本事请到皇上。”
这不是往人心窝子里戳吗？难怪谢婕妤会发疯。
崔琇有些讶异地看了床上揪着被褥的冯兰芷，她摸了下鼻子有些心虚：“我知晓跟她对着干是以下犯上，也知晓说这些话会激怒她，可我当时只想这么做。”
“她可以跟我们争，也可以当面或是背地里骂我们，但她不能如此侮辱家中长辈，传出去崔冯两家的女眷怕是只能一脖子吊死。”冯兰芷抬起头，眼神越来越坚定，“我当时就想着把事情闹开，闹得后宫人尽皆知，最好传到前朝，让人知道谢家教出了个什么玩意儿！我不如表姐聪明，也想不到别的办法，但哪怕是拼了命我也要撕下她一块肉来！”
“表姐知道了，我们兰芷做得很好，只是下回记得也抽她的脸，闹都闹了怎么能就你挨打。”崔琇眼神温柔，伸手撩开冯兰芷脸上的碎发：“说到底是我连累了你，此事如今已经盖了棺，不宜再抓着不放，先这样吧，后头的日子还长着呢，咱们慢慢算！”
冯兰芷这会其实心中没底，她担心表姐斥责她莽撞，在听清她说什么之后呆愣了一瞬，随即重重点了个头，结果扯到伤口，疼得抬手捂住了头。
“嘶，疼疼疼……”
崔琇心下好笑，回头看向还在地上跪着的秋意：“你有个好丫鬟，忠勇可嘉，可得好好赏她。”
亲自给冯兰芷喂了药，见她昏昏欲睡，崔琇便起身回了仙客轩，折腾了一上午她也有些累了。
青玉上前将棋盘收起来，崔琇冷不丁问了一句：“我记得表妹擅长调香？”
“是，当年上门教导的秦师夸赞冯宝林心静手稳，于调香一道上甚是有天赋。”
是了，调香时每一味原料的份量、添加的顺序、炮制的时间都有讲究，稍有错漏便前功尽弃。崔琇自问是能一坐半天对着绣绷子的人，调香却比不上冯兰芷。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今日是十六，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崔琇站在廊下，抬头望着月光如银，呼出的水汽在昏黄的灯光下格外明显。
魏晔一进门就看见披着满身清辉的女子立于廊下，眉间蕴着一抹淡愁，眼神空灵而淡漠，恍若月中仙，这样的她与往日截然不同。魏晔止住了通报，放轻脚步走了过去，好似担心惊走了她。
安福有眼力见儿地拉开了距离。
宫人放下帐幔退出内室，崔琇蹭到魏晔怀里，伸手揪住他的寝衣，魏晔左手搂着她，右手食指勾着她的一缕头发打着圈，垂眼望着怀中有些清冷的女子。
后宫所有的女人都要讨好他，她们温柔小意，含羞带笑同他撒娇。崔琇自然也不例外，只是这会儿佳人在怀，却无端生出一层若有似无的距离感来。
魏晔将人往怀里带了带：“今日的事情委屈你了，谢将军为国征战，家中事务难免分身乏术。”
点到为止，崔琇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抬头看着他：“妾有什么委屈的，挨打的又不妾。只是看着兰芷的脸实在愧疚，还有些不知所措，妾明明事事都守着规矩……”
魏晔看着那双失了涟漪的眸子，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别怕，有朕在。”
他不喜欢她现在的眼神，她望向自己时眸中应该如层层荡漾的湖面，这后宫的女人都应如此。
魏晔动作发了狠，他要让身下的人知道她该在这凡世红尘中仰望他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