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充媛崔氏,名门淑女,柔嘉成性,淑慎持身,虔奉宫闱,克襄内则。
崔氏诞育皇七子,宗祧有继,社稷增辉。然皇子诞时,适逢天呈异象,瑞气盈庭,朕恐婴稚未易承当,特缓其母册封,以蓄福泽。今七皇子已及满月,体健神聪,灵慧天成,足见天眷皇家。
着即晋崔氏为德妃,保留封号,赐居昭宁宫。尔其益修懿范,葆柔嘉之质,衍和睦之风。钦此!”
崔琇恭敬叩首:“妾领旨,谢皇上隆恩!”
仙客轩宫人随着她一同三拜九叩,虽低垂着头,眼角眉梢的喜气却如何也掩不住。
自七皇子降生以来,圣意迟迟未明,又加之“不祥”之名无端而起,即便瞧着主子镇定如常,但底下人哪个不是悬着心?如今总算是尘埃落定,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主子竟一举晋为妃位,连封号也一并保全,日后,便是昭德妃了!
且如今旨意说的明白,从前那些都是污蔑七皇子的谣传!皇上仁德感天,是以天降祥瑞,而他们七皇子是随祥瑞一起降生的,那说明什么?
说明七皇子与皇上父子缘深,同气相感,这才能沾了皇上的光呢!
日后他们走出去,腰杆儿可就更直了!
待崔琇礼毕,安福忙不迭上前:“奴才恭喜昭德妃娘娘!另要禀娘娘,殿中省正忙着筹备万寿节典,您的册封大礼定于两月后的吉期。昭宁宫那头也已着人精心布置,只待您册封后便可入主。皇上此刻有政务走不开,晚间会来看您,还请您提前预备着。”
崔琇含笑道:“我知道了,还请大监代为谢恩。”
安福躬身道:“奴才定把话原原本本带到,请娘娘放心!”
从前他就觉得昭充媛……呸,昭德妃是个有福的,如今一看果然如此,这样的险境愣是叫人家走出一条青云路!只要这位主子不犯糊涂,瑞安宫日后前途无量,他可要好生嘱咐下头的人,对瑞安宫客气些。
他告辞离去,江顺满脸是笑亲自将人送了出去,不着痕迹地从袖中掏出个荷包塞了过去。
安福顺手接了过来:“得,那咱就不客气了,也沾沾德妃主子的喜气。”他轻啧一声,“你小子,倒真是个有运道的!”
江顺脸上的笑意更深:“往后还要有劳您多提点。”
安福一走,仙客轩的宫人们便再也压不住脸上的喜意,齐刷刷重新跪倒,朝着崔琇再次行礼:“奴才\/奴婢拜见昭德妃娘娘!”
众人欢欣的声音不免高了些,惊醒了半阖着眼犯困的七皇子。小家伙瘪了瘪嘴,不满的吭唧了几声。
崔琇指尖轻柔地戳了戳他的脸:“都起来吧!今日本宫与七皇子大喜,宫中上下皆赏三个月例银。” 她语气微顿,“只一句,关起门来如何都好,若谁在外头失了分寸,休怪本宫不讲情面。”
七皇子被亲娘戳的扭了扭脖子,红钏赶忙拦住自家主子作乱的手:“主子,别戳小殿下的脸,会流口水的……”
崔琇无法,只好意犹未尽地收回手指。
孙瑞击掌两下,朝着众人吩咐道:“好了,都收收心,皇上晚间要过来,快些准备去吧!”
众人眉眼雀跃,齐齐应了一声,当即散开各去忙了。
红钏招呼奶娘抱着七皇子回偏殿歇息,青玉则扶着崔琇回了内殿。
待崔琇在榻上安坐,青玉奉上一盏温热的汤药,顺势压低声音道:“主子,此前您用了那药,眼下身子还未将养起来,晚上……切不可由着皇上。”
崔琇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当下面红耳赤。
为了叫自己能在短时间内清减下来,崔琇用了青玉调制的药,那药性虽已再三斟酌,终是耗了元气,需长期温补。是以至今,她案头仍日日奉着一盏汤药。
崔琇当然不会拿自己身子开玩笑,她轻咳一声:“我知道了。”
日影西沉,月华初上,仙客轩的宫灯次第亮起。
崔琇命人在桃树枝桠间悬了几盏六角飞檐灯,昏黄光华流转,与枝头青桃的影子叠在一处,勾染出满庭安宁。
魏晔穿过桃枝疏影,望见崔琇正立在廊下。一袭退红长裙曳地,怀中抱着个杏子色衣裳的小人儿。
他不自觉地停下脚步,胸间仿佛被什么轻轻一撞,连带着觉得今夜的风都格外温软。
崔琇抬眸间瞧见了他,粲然一笑,莲步轻移下了台阶。
她在五步之外站定,屈膝福身:“妾请皇上安。”
而后眼波流转,悄悄向他望来。
魏晔被她那一眼望得心神微微一滞,直到她怀中小人轻哼了一声,他才恍然回神,大步上前扶着她的手臂:“起来吧!”
他一低头,与七皇子乌溜溜的眼睛撞了个正着。
七皇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魏晔有些拿不准:“他这般瞧着朕,是何意?”
崔琇语气带着几分微酸:“他这是喜欢皇上呢!平日里妾怎么逗他,也不见他这么瞧妾。”
心底却暗自腹诽,你这一身红底金龙纹的衣裳,颜色这样鲜亮,可不正好招他喜欢。
魏晔心下一动,想起慧明禅师所言,七皇子能与上天赐福同降,皆因与他父子缘深,再想着此前自己对她们母子的怀疑,心中涌出一阵愧疚。
他伸手拢住崔琇的肩,揽着她往殿内走去:“今日的旨意,可还合你心意?”
崔琇仰首望着他:“妾多谢皇上,还我们母子一个清名。”
魏晔偏头挑眉:“怎的,光记得正名,晋位倒不见得你欢喜?”
崔琇迎着他的视线:“自然欢喜,只要是皇上给的,妾都欢喜。能常伴皇上左右,已是上天垂怜。如今又有七皇子,妾心里早已满足,再无奢求。”
两人将七皇子放在榻上逗弄,魏晔见他的目光果然始终追随着自己,心中不由泛起一丝得意,只觉这孩子果真天生与他亲近。
惹得崔琇在旁醋得不行,魏晔见状,眼底漫上笑意,遂让奶娘将七皇子抱去偏殿,自己则揽过她,低笑着哄了许久。
月色皎皎,满室浸润在无声的安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