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继续念道,“长公主殿下今日猎得白虎一头、黑熊一头、狼三头、鹿两只、野猪四头,合计猎绩三十分。”
场下瞬间炸开了锅。
“白虎?!是那传说中祥瑞之兆的白毛虎?”
“三十分!比沈小将军还多出二分!”
“我的天,果然还得是长公主!”
沈初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猛地转头看向李元昭,眼神里满是震惊。
圣上也是一愣,“雀奴竟猎得白虎,这可是天大的祥瑞!为何不早说?”
李元昭垂眸道:“不过是偶然遇上,侥幸猎得罢了。”
说罢,她从容跪下,高声道,“祥瑞出世,必保大齐江山永固,基业万存。”
这话说得漂亮,正合圣意。
圣上随即大笑起来,“好!好!白虎现世,实乃我大齐之福。”
他看向李元昭,眼中满是欣慰,“你猎得此等祥瑞,功不可没。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李元昭叩首道:“儿臣不敢居功,此乃父皇仁德感天,方有祥瑞降临。若论赏赐,不如惠及百姓,以应此吉兆。”
圣上龙颜大悦,当即拍板,“准了!传朕旨意,大赦天下,秋赋减免一成!”
满场官员虽震惊不已,却也齐齐跪拜,高呼,“陛下圣明!”
沈初戎站在原地,看着被众人簇拥的李元昭,脸色止不住的发黑。
今年他本觉得胜券在握,可如今,看着这一幕,他怎么能不气?
这个李元昭,惯会耍这种把戏!
都是山林里的老虎,不过皮毛颜色不同,她硬是能编出一套“祥瑞”的说法,把众人哄得团团转。
叫他如何能服气?
裴怀瑾垂眸而立,长公主这步棋走得太高明了。
猎得白虎不声张,待沈初戎的猛虎引来满堂喝彩时再揭晓,让白虎的“祥瑞”更显震撼。
更借着“祥瑞”之说,顺势为百姓请命,既讨好了崇尚“天意”的圣上,又为自己赚足了民心,。
她做事是惯这样“走一步算五六步”的吗?
就像上次的盐税贪腐案,她仅凭着一个授官,就能打击崔家,拉拢裴家,搞掉一个吏部尚书,还能不经意的提拔了三个自己的人。
李元昭起身,向圣上道,“父皇,儿臣请旨,将白虎妥善处理,供奉于太庙,以彰天恩。”
“准了。”圣上欣然应允。
圣上又循例嘉奖了其他表现优异者,并传旨摆宴。
晚宴就设在猎场的空地上,几十张案几依次排开,篝火熊熊,映得满场通明。
席上的食物都是今日大家在猎场上所猎之物。
蒸熊掌、烤鹿腿、熏狐肉、椒盐野猪肉……精致中又透着股野趣。
圣上坐在主位上,左手边是李元昭,右手边挨着贵妃娘娘。
贵妃自方才见李元昭借着白虎,将“仁德感天”的话一套套说出来,引得圣上龙颜大悦后,脸上的笑容就没真切过。
明知道她不过是牵强附会,却句句都捧得圣上舒心。
偏偏人家就是怎么这么会说。
再看看自家的傻儿子,除了在那儿埋头猛吃,还能做啥?
啥都比不上李元昭。
明明一个是真龙之子,一个是农妇的贱女,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难道她当初也抱错孩子了?
正想着,突然一个宫人来禀。
贵妃听完,眉毛皱了皱,“怎么可能?这么大人?怎么可能丢了?让人再仔细找些,别是在那个草丛里逍遥呢。”
李元昭远远瞧着,虽然没听见他们说些什么,但也猜到了。
她嘴角微扬,移开了视线。
苏清辞却很是担心,生怕这件事儿影响到殿下。
席间,圣上兴致颇高地举杯,“都别拘谨,今日不论君臣,只论兄弟!”
“谢陛下!”众人齐齐举杯,一时间觥筹交错,笑语喧然。
酒过三巡,有勋贵子弟借着酒意起身,捧着琵琶唱了支猎场小调,歌词诙谐,引得众人哄笑。
热闹中,李元昭突然侧身,对身旁的陈砚清道,“本宫听说,你号称千杯不醉?”
这话还是从以前跟他交好的那些侍卫口中得知的。
陈砚清原本因林雪桉之事而起的那点醋意,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搅得散了些,他垂眸道:“只是比常人略能喝些,算不得千杯不醉。”
李元昭抬眼,朝斜对面的席位扬了扬下巴:“看见那边那位了吗?”
陈砚清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一身银甲未卸的人正坐在那里,神情肃穆得与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威严。
他摇了摇头,“不曾见过。”
李元昭慢悠悠地转动着手中的酒杯,“那是禁军大统领肖铎,掌管京畿防务,手握五万禁军,是父皇最信任的武将。据说,他也是千杯不醉。”
她抬眸看向陈砚清,眼底闪过一丝玩味,“本宫比较好奇,你和他谁更胜一筹?”
陈砚清皱眉,一时没琢磨透她的用意。
李元昭直接道,“这样吧,你去和他比比。”
“这不好吧?”陈砚清迟疑道,“万一肖将军不愿与属下饮,岂不是自讨没趣?何况属下身份低微……”
肖铎是禁军之首,位高权重,自己不过是长公主府的一介侍卫,贸然上前拼酒,未免太过失礼。
李元昭轻笑一声,“那就看你的本事了,陈砚清,别让本宫失望。”
这还是李元昭第一次这么郑重的交代他一件事儿。
即便这命令听起来荒诞不经,让一个侍卫去挑战禁军统领的酒量,简直荒唐。
可不知怎的,看着她眼底那抹似有若无的期待,陈砚清心头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冲动。
他想让她眼中的那点玩味变成真切的赞赏。
既如此,博她一笑又何妨?
他深吸了一口气,“属下遵命。”
李元昭看着陈砚清走过去,不过两三句话,那连口水都没沾过的肖将军,竟是大笑一声,随即真的端起了酒杯。
她坐在原位,看着两人碰杯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不愧天命之子,倒真是魅力感人。
肖铎素来以铁面无私、军纪严明着称,况且此次还负责围猎的防务,自然轻易不会与侍卫拼酒。
可陈砚清几句话,竟真的让他破了例。
没过多久,陈砚清便大步走了回来,脸颊泛着酒后的潮红,眼神却依旧清明,只是步伐比寻常略沉了些,带着股酒气。
李元昭问他,“喝了多少?”
陈砚清语气中难得带着股爽朗,“六坛女儿红,肖将军说他今日不胜酒力,要下去歇息一下,改日再与属下分个高低。”
他说这话时,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李元昭上下打量他一番,见他虽有几分薄醉,却站姿稳健,眼神不乱,显然还留着分寸,起身道,“走吧。”
陈砚清愣了一下。
他原以为,自己“不辱使命”,总能换来一句她的夸赞。
可她竟只是这般轻描淡写,那份期待和雀跃,瞬间被浇得凉了半截,难免有些失望。
他默默压下心头的失落,快步跟上了她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