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相从延英殿出来后,并没有直接出宫,反而径直往贵妃所在的锦绣宫去了。
此时的锦绣宫内,崔贵妃正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殿内来回踱步,满心焦灼,早已乱了方寸。
一见到崔士良来了,她连忙挥手屏退了周围伺候的宫人,急忙迎了上来。
“哥哥!这可如何是好?怎么平白无故的,佑儿竟会牵扯进命案里?”
崔士良连忙安抚自家妹妹。“娘娘,不必着急,此事尚未有定论。成王殿下不过是派人送了些东西,仅凭这点,还不能证明他就是杀害柳进章的凶手。”
“可陛下龙颜大怒,如今把佑儿软禁在殿里,连我这个做母妃的都见不着面。”
贵妃的眼圈瞬间红了,拿手帕按了按眼角,“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怕…… 总怕有人在背后要置佑儿于死地。”
她越说越气,“这元佑也是!平时与柳进章素无往来,好端端的送什么东西?偏巧东西送完,人就没了,这不是明摆着往刀口上撞吗?”
崔士良的脸色也沉了沉。
这次的事来得太蹊跷,每一个环节都像是精准计算过的,步步都往二皇子身上引,怎么看都像是有人故意设下的圈套。
他问道,“那派去送东西的内侍,娘娘查过了吗?”
贵妃闻言,才像是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早就拿住了,此刻就关在偏殿的耳房里。”
“我让人打了他二十大棍,棍子都打断了一根,可他就是咬死了说,是元佑亲自吩咐送东西的,其余一概不知。问急了,就只会哭哭啼啼地喊冤。”
崔士良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把人带上来,我亲自问问。”
不多时,两个身强力壮的宫女架着一个浑身是伤的内侍进来。
那内侍穿着一身被血污浸透的灰衣,发髻散乱,伤口还在渗着血。
一见到贵妃和崔士良,他便嘴里含糊不清地哭求:“贵妃娘娘饶命…… 相爷饶命啊…… 奴才说的全是实话…… 真真是成王殿下亲口吩咐的,奴才万万不敢撒谎啊……”
崔士良盯着他,“你且仔细说说,成王好端端的,怎会突然让你去柳进章府上送东西?既是你亲手备的物件,那梨子里的迷药是怎么回事?送东西的中途经过谁的手?路上又遇见过谁?若有半句虚言,仔细你的皮!”
那内侍被他眼神一慑,哆哆嗦嗦的开始解释,“是…… 是成王殿下从公主那儿出来后,一路都忧心长公主和太傅的事。后来他问奴才,说…… 说该怎么让二人缓和关系。奴才想着,寻常人拌了嘴,送些东西表表心意总是没错的,就随口回了句‘送些东西去’,没成想殿下竟真把这活交给了奴才……”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道,“奴才诚惶诚恐,生怕出半点差错。那些瓜果蔬菜都是宫里司农寺新上供的;燕窝鱼翅那些华贵物事,是从殿下的私库里取的。从头到尾,都是奴才亲手打理,更是奴才亲手送到柳家那小厮手上的,中途绝没经过第二个人的手啊!”
崔士良眉峰一蹙:“你的意思是,东西从头到尾,只过了你和那柳家小厮的手?”
“对啊!”内侍忙不迭点头,“这绝不会有错。那小厮接过东西时还笑着谢了奴才,奴才亲眼看着他抱进府的!”
贵妃在一旁听得坐不住,急忙道,“宫里的东西是断不会出错的,那怎会平白无故查出里面掺了迷药?”
崔士良又看向那内侍,声音陡然严厉:“你方才所说句句属实?若有半句欺瞒,此刻就打死你,扔去乱葬岗喂狗!”
齐生吓得 “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额头 “咚咚” 地往地砖上磕,忙道,“奴不敢有任何欺瞒!求相爷饶命!饶命啊!”
贵妃见状,连忙在一旁压低声音对崔士良解释:“他叫齐生,本是崔府的家生子,当年还是我亲手指给元佑的,跟在元佑身边快十年了,素来谨小慎微,从没出过岔子。况且,他亲姐姐还是九郎房里的姬妾,一家人都在崔家眼皮子底下,按说不会有二心的。”
崔士良听着贵妃的话,再看齐生那副魂飞魄散的胆小模样,知道他嘴里也问不出什么了,也就不再逼问。
崔士良放缓了语气,对贵妃道,“若他所言非虚,不是他动的手脚,那问题就出在那柳家的小厮身上。”
“可那柳家小厮怎会平白无故谋害自家主子?难道…… 是被谁收买了?”贵妃语气里满是焦灼,“而且他早就被大理寺羁押审问了,咱们轻易见不得啊。”
崔士良垂眸沉思,如今这局面,只要齐生咬死此事与二皇子无关,大理寺没有实证,便没法对二皇子怎么样。
“大理寺估计没多久就会来提审你。”他语气平淡对齐生道,隐含威胁,“到了那里,你也要记得如实禀报今日所言。别生任何不该有的心思,别忘了,你姐姐的性命,还攥在崔家手里。”
齐生闻言,身子猛地瑟缩了一下,连磕头应是。
等人被拖下去,殿内重归寂静。
贵妃见这一趟什么也没问出来,更加着急,“哥哥,你说究竟是何人要杀柳进章?又为何非要把祸水泼到佑儿身上?”
崔士良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柳进章虽是李元昭的老师,从不掺和进朝堂明面上的党争。
但他却在背后为李元昭出谋划策,算得上是她的一大助力。
如今他一死,无论有没有二皇子这档子事,天下人的目光第一时间都会投向他们。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与长公主早已是水火不容。
杀了柳进章,就是剪去了李元昭的羽翼。
可若真是他们这一派动手,岂不是等于亲手给对方递上了靶子?让李元昭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来攻讦他们?
他对李元昭再恨,也断不会蠢到做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
究竟是谁,既要打击李元昭的势力,又要将祸水引到他们头上?
就在这时,屏风后忽然传来一个的女声。
“还能有谁?自然是哥哥获罪后,谁最得利,那便是谁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