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走后,陈砚清还是有些震惊。
第一震惊的是,堂堂二皇子,居然给自家姐姐送男宠。
第二震惊的是,李元昭居然没有收。
这简直与他的认知相悖。
民间都传的沸沸扬扬,说这位长公主养了十多位男宠,与自己那皇姑母不相上下。
可是这段时间,他看的真真切切,日日在她身边的就只有他一个男的。
难道……那些传闻都是假的?
还是说,她其实对他还有那种想法?
迟迟未有动静,不过是在等着他自荐枕席?
入夜,羲和宫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李元昭洗漱后,穿着一身轻薄的寝衣,斜靠在床榻之上,手里捏着一卷书,静静看着。
忽然,她似是想起什么,漫不经心地开口询问,“这段时间,他可有什么异常?”
虽没明说“他”是谁,但洳墨却瞬间会意。
自陈砚清被放出地牢,长公主便暗中吩咐她盯紧此人,每日行踪、接触之人都要一一报备。
更是暗自处置了一批对他暗送秋波的宫女和称兄道弟的侍卫,这才总算肃清了他那莫名的“魅力”带来的纷扰。
“属下每日都盯着,他除了随侍在您左右,便是每日卯时去练剑,其余时间都在自己房里待着,没什么异动。”
她顿了顿,补充道:“对了,他近来似乎还在每日作诗。前日属下见他房里案上堆着些写满字的纸,瞧着像是诗句。”
李元昭挑了挑眉,“作诗?”
她想起白日里曲江池畔那些争着献诗的公子小姐,不由得轻笑一声。
怎么一个个的,都酷爱这般舞文弄墨?
倒是有意思。
她指尖捻着书页边缘,“那些诗,你瞧过?”
“未曾细看,”洳墨老实回话,“只瞥见几句,像是……写的什么壮志未酬。”
李元昭闻言,嗤笑出声,“果然贼心不死。”
洳墨却有些疑惑,“殿下,既然您如此不放心他,为何不直接将他关死在地牢?反而要放在身边,日日看着碍眼?”
李元昭抬眼看向她,难得有耐心的解释道,“当一样东西你还掌控不了时,放在身边才最可靠。”
况且,地牢就一定安全吗?
他那样的人,若又有什么旁的机遇,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去,反而更坏了她的事儿。
与其让他在暗处伺机而动,不如放在身边日日盯着。
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掌控之中,纵有野心,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而且,这世界上,哪有比把仇人踩在脚底,看他俯首帖耳、任你差遣更加畅快的事儿?
洳墨低头应道:“属下明白了。”
李元昭重新看向书卷。
半晌,她才吩咐道,“把他给我叫来。”
陈砚清刚揣测完,入夜就被传唤到长公主寝殿,这下他更加坚信自己没有猜错。
她果然就是馋自己的身子。
推开门的刹那,他心头猛地一跳。
只见李元昭半倚在床榻上,月白色的寝衣松松垮垮系着,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
她单手支着额角,另一只手随意搭在锦被上,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陈砚清喉结下意识滚动了一下,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往上涌。
他定了定神,在离床榻五步远的地方站定,再也不敢往前挪一步,低声问:“殿下,您深夜召属下前来,有何吩咐?”
李元昭见他那副避之不及的模样,眉尖微蹙,语气里已带了几分不耐的冷意:“过来。”
陈砚清一步一挪地往前凑了两步,依旧保持着安全距离,垂着眼不敢看她。
“上次那一刀还不够疼是吧?”李元昭声音直接沉了下去,“本宫的话,你没听见?”
陈砚清心头一紧。
他一辈子也忘不了地牢里那刀划破胸腹的剧痛,更清楚这位长公主从来说一不二。
再不敢迟疑,他硬着头皮走到床榻前,在她迫人的目光中,缓缓跪在了床脚边的踏板上。
下一秒,冰凉的指尖突然挑起他的下巴,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他被迫抬起头,直直撞进李元昭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寝殿里暖香的气息,却让陈砚清心跳得飞快。
陈砚清当然知道。
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她又穿着如此单薄的寝衣……
那还能是为了什么?
无非是这位长公主终于按捺不住,要对他行那苟且之事。
陈砚清眼神有些闪躲,“……属下不知。”
然而他心里却是在盘算着,若是她真要强迫,自己是该先假意顺从,寻找机会脱身?还是该硬气到底,保住这一身清白?
李元昭看着他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讥诮。
“听说,你最近在作诗?”
陈砚清没想到,她叫他来竟是问这个,“只是消遣罢了,不值一提。”
“你在本宫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本宫向来不是亏待下属之人,这些日子见你也十分乖巧,想赏赐于你,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陈砚清闻言一愣,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他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到“想要什么”上,方才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又随即提起。
这是真心要赏赐他?还是想借此试探他?
“属下能留在殿下身边,已是天大的福分,不敢奢求其他。”
陈砚清看着李元昭唇边似有若无的笑意,只觉得那笑容里藏着钩子,勾得他心头发慌。
他不敢贸然讨要赏赐,生怕落入什么圈套。
李元昭看着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唇角的弧度又深了些,“留在本宫身边做个侍卫,确实埋没你了,要不,本宫替你寻个更好的去处?”
陈砚清的心猛地一跳,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想到一直以来的心愿,竟真的就这么容易就达成了。
如若真能得她举荐,入朝为官,他有信心凭借自己的本事一步步爬上去。
李元昭继续道:“这些日子你也看到了,本宫从不说空话,只是不知,你心中是如何想的?”
她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他,带着几分探究。
陈砚清被那目光看得心头一凛,“属下……属下不敢妄念,全凭殿下安排。”
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不敢真的求赏了。
这位长公主心思深沉,若是让她察觉到自己急于逃离,指不定又会生出什么变故。
还不如先待在她身边,先讨得她开心,再去求个前程。
而且,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何此刻竟生出几分不想走的念头。
李元昭见他如此识趣,也不再试探,“既如此,那就算了。”
她其实不在乎陈砚清心里究竟打着什么算盘,是真心臣服,还是假意逢迎。
这世间人心最是难测,与其费心揣摩,不如牢牢攥住缰绳。
只要他表面上不得不顺从,言行举止皆在掌控之中,那就够了。
那些藏在心底的弯弯绕绕,根本不值得她浪费心力。
陈砚清猛地抬头,眼里的错愕藏不住。
就这?
他这么听话,没有赏赐,没有安排,甚至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好好待在本宫身边,本宫不会亏待你的。”
李元昭重新拿起书卷,目光落在书页上,不再看他,“下去吧。”
“……是。”
陈砚清喉头动了动,终究没敢多问,躬身行礼后缓缓后退,轻轻带上了门。
他立在廊下,望着天边残月。
能得她如此承诺,他本应该开心,可心头竟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