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帷帐后,李元昭刚坐上主位,便冷声道,“跪下。”
陈砚清愣了一瞬,不明白之前她还笑着说来接他,怎么转瞬间就变得如此生气?
但他终究没敢多问,依言“咚”一声跪在地毯上。
脊梁却挺得笔直。
李元昭冷冷看着地上的人,目光落在他缠满绷带的左臂上。
她心里忍不住想,若是昨夜那刺客的刀再快半分,若是他没能躲开那致命一击,倒也省了她许多功夫。
可惜……
他偏偏活了下来。
甚至还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勾搭沈初戎,打起了离开她的主意。
要不是她以男宠的说法,打消了沈初戎对他那点好感,怕是真让他得逞了。
这段时间,她步步谋划,一点点剪掉他的羽毛。
让非他不嫁的苏清辞看不上他,让对他青睐有加柳进章的注意不到他,让誓死效忠他的肖铎记恨于他,让他身后所有的助力都众叛亲离……
但他依旧还能这般蹦跶,真是自己小瞧他了。
“看来这段时间,倒是把你胆子养肥了。”李元昭终于开口,“连沈初戎都敢拉拢,怎么?觉得跟着我委屈了?”
陈砚清心头一紧,她居然因为自己想要离开之事,这么生气。
所以说,她其实是想让自己,一直待在她身边的吗?
他内心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开心,想说些什么。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一种滋味。
他望着李元昭冷冽的眉眼,忽然想起她和林雪桉厮混在一起的画面,脱口便道:“殿下不是有林公子服侍左右了吗?我……我怕留在殿下身边,笨手笨脚的徒惹您生气。”
这话里藏着的委屈,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李元昭闻言,却忽然笑了,“吃醋了?”
陈砚清脸颊瞬间涨红:“小人不敢!”
“不敢?”李元昭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看你胆子大的很,没有什么不敢的。”
她俯身,捏住他的下巴,“不过……你和他不一样。”
陈砚清的心跳漏了一拍,屏住了呼吸。
“他不过是个玩物而已。”她的指尖微微用力,捏得他下颌生疼,“你对本宫来说,更特别一些。”
特别想要你去死一些。
陈砚清心跳快得离谱,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下颌的疼痛明明那么清晰,可心头却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泛起一阵奇异的麻痒。
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被她无视时会不甘,看她宠幸别人时会吃醋,听着她这句半真半假的“特别”,竟会觉得…… 欢喜?
这些碎片像走马灯似的转着,最后定格在她此刻近在咫尺的脸上。
这张脸似乎没什么特别,眉峰锐利,眼尾上挑,满满都是野心和倨傲。
可他却觉得,越看越顺眼,甚至连她眼底明晃晃的算计,都像是带着某种致命的吸引力。
他好像,似乎,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这个认知像道惊雷在头顶炸开,陈砚清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简直太荒唐了!
他怎么会喜欢上这个阴晴不定、视人命如草芥,毫无女人味的女人?
可心脏却像要挣脱束缚,跳得越来越响,在这寂静的帐内,清晰得连李元昭都皱了皱眉。
“看着本宫做甚?”她松开捏着他下巴的手,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再看,把你眼睛挖掉!”
陈砚清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慌忙低下头,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想用疼痛压制那狂乱的心跳。
李元昭直起身,理了理衣袍,转身坐回主位,“你如此这般不安分,着实让本宫失望。”
陈砚清依旧跪在地上,闻言心头猛地一沉,瞬间扬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要因为自己的背叛,不要他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一股强烈的恐慌攫住。
明明上一瞬,他还想着逃离,可是这一瞬,他竟如此害怕被她放弃。
他急忙辩解道,“殿下,属下今日只是跟沈将军兴趣相投,便多聊了些,我绝对没有想要攀附沈将军的意思,更不敢离开殿下!”
“你倒是会口舌如簧,打量着本宫很好骗 ?”
陈砚清这才知道,瞒不过她,只得低头告罪,“属下再也不敢了,求殿下恕罪。”
李元昭看着他紧绷的脊背,道,“如若人人都像你这般模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莫不是把本宫这儿当成菜市场了不成?”
陈砚清急忙叩首,“属下以后绝无半分二心,只对殿下忠心不二!”
李元昭“哦”了一声,“是吗?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忠心。”
陈砚清不解的看着她。
李元昭淡淡道:“既然犯了错,那就要受罚。玩忽职守、攀附他人,都是重罪。但本宫念你护驾有功,不忍重罚,就罚你五十军棍吧。”
五十军棍!
陈砚清脸色骤变。
他受了重伤还未痊愈,后背又有旧伤,五十军棍下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可是……
只要还能留在她身边,已是幸事。
打就打吧!
他清咬紧牙关,“小人…… 领罚。”
李元昭满意地点点头,对帐外扬声道:“来人。”
两名侍卫应声而入。
“把他拖下去,五十军棍,打足了数,少一下,唯你们是问。”
“是!”
陈砚清被侍卫架着出门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李元昭正低头品茶,连一个眼神都未曾分给她。
他闭上眼,心头五味杂陈。
至少,自己已经知道了她的心意,她也没有赶他走。
这就够了。
很快,帐外传来军棍抽打皮肉的闷响,一声,又一声,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
帐内,李元昭放下茶盏,饶有兴趣的数着拍子。
哪怕杀不了他,但她也有的是办法让他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