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休沐,李元昭照例在公主府。
夏天快要结束了,炎热的空气中添了点凉意。
书房内,李元昭身着一袭月白透明纱罗大袖衫,卧坐在铺着云锦软垫的软榻上。
她手中捧着一卷《兵法纪要》,指尖偶尔划过书页上的批注,神色专注。
这些时日,她已安排洳墨去了金吾卫任职。
她的目的很明确,要让洳墨在军中逐步历练,熟悉军务、积累人脉,顺理成章接手金吾卫的实际掌控权。
现如今,明面上父亲虽把金吾卫给了自己,可这支队伍里都是男子将领。
说实话,她信不过。
若真有一日走到宫变那一步,刀光剑影间,她并不能完全确定这些男人是否会抛开利弊、全心全意站在自己身后。
权势、利益、甚至与女子天然的对立,都可能成为他们临阵退缩的理由。
所以不管如何,金吾卫得由一个她完全信得过的女子来掌控,而且还得组建出一支女子军才行。
洳墨性子沉稳、武艺高强,更重要的是,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赤诚,是最适合的人选。
所以如今在她身旁贴身伺候的,便只剩陈砚清一人。
说起来,陈砚清倒像是天生有“伺候人”的天赋。
晨起时会按季节与天气备好合宜的衣物,膳食更是按李元昭的口味调配。
出行前,车马早已备好,书房里,茶盏永远是温热的,灯烛暗了半分便及时添换……
每日各项事务,桩桩件件都安排得滴水不漏。
可旁人不知道,其实陈砚清先前心里还藏着几分委屈。
看着洳墨被派去金吾卫,殿下身边其他人也各有提拔,连那个姓林的小白脸都升了官。
唯独自己依旧是个不起眼的近侍,让他总觉得在众人莫名面前矮了半截。
可没曾想,转眼之间,他竟成了长公主唯一的贴身侍卫,还被托付统管公主府的大小杂事。
从府中仆从的调度,到日常用度的采买,皆由他一手打理。
这份信任与器重,瞬间扫去了他所有的失落与不安。
更让他心头发烫的是,现如今,他是她最亲近之人,这比任何官职提拔都更让他在意,让他干劲十足。
此刻,陈砚清正垂手站在软榻旁,手中捧着一盏刚泡好的雨前绿茶。
见李元昭翻页的动作稍顿,他立即轻步上前为她添茶,又顺手将滑落的薄毯往李元昭肩头拉了拉,动作自然又轻柔。
李元昭自始至终没抬眼瞧他,目光依旧落在书页上。
可陈砚清却半点不慌,反而觉得格外安心。
他悄悄退回到原来的位置,目光落在她恬静的侧脸上,只盼着这般岁月静好的日子,能再长些才好。
可这份宁静没维持多久,院外便传来下人的通报,“苏大人来了。”
李元昭头也没抬,只淡淡吩咐:“让她进来。”
随后似是才想起身旁的陈砚清,给了他一个眼神。
陈砚清清楚,这是殿下要与苏清辞议事,不便他在旁伺候。
他心里涌上几分委屈,却不敢多言,只能躬身应下。
路过苏清辞时,他眼底的不喜几乎是毫不掩饰,可苏清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进了门。
书房内,李元昭终于合上书卷,“说吧,何事?”
苏清辞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将当日审问那名带头呼喊男子的经过一一禀报,末了问道:“殿下,如今已查清是刘尚书暗中安排,又有人证在手,要不要将此事禀报圣上,治他一个大逆不道的僭越之罪?”
李元昭却没直接回答,反而抬眼看向她,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许:“这件事你办得很好。”
她心里清楚,当日马球场上若不是苏清辞反应迅速,及时将“长公主万岁”的呼喊引为“大齐万岁”,恐怕早就被御史抓住把柄,在父皇面前弹劾自己“僭越不敬”了。
“殿下谬赞,这都是臣该做的。”
李元昭指尖轻轻叩了叩案面,片刻后才缓缓开口,“既然你已经从他嘴里问出了想知道的,那便把人处理了吧。”
苏清辞虽有些疑惑。
她本以为殿下会借此向崔相一党发难,没料到竟是“处理”人证,这分明是要按下此事的意思。
但她向来不质疑殿下的决定,当即应声:“好,臣这就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