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李元昭将陈砚清割了后,郑文恺便下令封死羲和宫主殿所有的门窗,增派重兵把守,彻底隔绝内外。
不仅任何人不得出入,连每日的饭食供给也一并断绝。
他算得清楚,只要熬过大皇子登基,就是李元昭的死期。
所以在这最后关头,绝不容许任何意外发生。
可这日,郑文恺“带着”百官和大皇子前去龙武门昭告天下后,守在羲和宫外的士兵们便觉得大势已定,不由得有些放松了下来。
领头的王中将斜倚在殿前廊柱上,几个士兵围在他身旁奉承。
“王中将,只要这番事成,您肯定居功至伟,高升岂不是指日可待?”一个小兵凑上前,语气谄媚。
“还早呢,新帝没登基,说这些为时过早。”王中将嘴上谦虚,眼角的得意却藏不住。
他在龙武军几十年,也不过混了个中郎将的位置。
此番郑星琅已经承诺他,只要新帝登基,便请封他为龙武军副将。
那可是他盼了半辈子的位置......
“哪儿还早啊?!”另一个圆脸小兵连忙道,“只要明日大皇子一登基,里面那位一死,郑相肯定不会忘了您的功劳!到时候您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咱们这群跟着您出生入死的兄弟啊!”
“就是就是,到时候您可得多提携提携咱们!”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王中将被哄得心情大好,朗声笑道:“放心!只要咱们守好这最后一关,好处肯定少不了你们的!”
正说话间,一个士兵突然抽了抽鼻子:“什么味道?”
众人这才警觉起来,纷纷停下话头,用力吸了吸鼻子。
果然,一股淡淡的焦糊味正顺着风飘过来,而且越来越浓。
王中将心里咯噔一下,猛地站直身体,抬头朝殿内望去。
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只见殿内的雕花窗棂里,已经冒出了一股浓浓的黑烟,烟柱越来越粗,甚至能隐约看到跳动的火光!
一个小兵失声高喊,“不好!着火了!殿内着火了!”
其余人也慌了。
“怎么办?校尉!皇上还在里面呢!”
“要是她被烧死了,郑相那边……”
王中将看着越来越旺的火势,脸色骤变。
郑文恺严令让他看好李元昭,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可如今李元昭要是被烧死在殿里,就算是意外,他也难辞其咎。
而且这火势要是蔓延开来,危及整个皇宫,那他这项上人头恐怕也保不住了......
“快!都愣着干什么!快打水救火!”他急忙下令。
可刚喊完,他然后又突然意识到羲和宫所有殿门都被厚重的铁栓封死,又慌忙道,“赶紧将门窗都破开,先将人救出来!”
士兵们也慌了神,连忙四散去找水桶、斧子。
现场瞬间乱作一团。
浓烟越来越大,火光已经舔舐到了殿顶的琉璃瓦,噼啪作响的燃烧声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见一群士兵拿着斧子劈了半天,也没有将铁门栓破开。
王中将看得心焦如焚,一把从士兵手里夺过斧头,亲自动手。
边劈还边朝旁边的人吼道,“傻站在这儿干什么?赶紧去打水啊?这里面的人要是没了,咱们都得完蛋!”
身旁的人被他一吼,赶紧跟着其他大部队前去打水救火。
足足砍了几十下,才终于听到“咔哒”一声脆响,精铁门栓终于被劈断。
王中将喘着粗气,一脚踹开了沉重的殿门。
一股滚烫的浓烟瞬间扑面而来,呛得他连连咳嗽,屋内更是浓烟滚滚,什么也看不清。
他急忙用袖口捂住口鼻,摸索着朝屋内搜去。
可搜寻了一圈,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他瞬间意识到不对劲,人哪儿去了?而且好好地,怎么会起火?
难道……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后颈便被什么硬物狠狠砸了一下。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便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浓烟中,李元昭缓缓从殿门后现身。
她一只手用浸湿的毛巾捂住口鼻,另一只手还握着半截断裂的桌腿。
见人倒下后,她利落地扒下他的军服套在身上,一脚将人踹进熊熊燃烧的火堆中。
随后再没看那浑身烧起来的躯体一眼,从容不迫的从殿门走了出去。
等她一出门,身后传来巨响。
羲和宫的一根大梁直接倒下。
“快救火啊!”
“水!快提水来!”
现场更乱了,大家急着救火,哪怕看到了“他”,也没察觉到什么异常。
李元昭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几百龙武军眼皮子底下。
洳墨带着部队赶来时,远远便见羲和宫方向火光冲天。
她瞬间意识到,这火定是陛下的手笔!
急忙带着人朝这边赶来,在路上,就与李元昭不期而遇。
只见李元昭满脸烟灰,发丝散乱,浑身沾满尘烬,是少见的狼狈模样。
“陛下!”洳墨眼眶一热,当即单膝跪地,“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身后将士也齐刷刷的跪倒了一片。
李元昭扯下蒙面的布巾,“起来吧。”
她的目光扫过洳墨身后那群全副武装的女兵,“其他人呢?事情都安排好了?”
“回陛下,都安排妥当了!”洳墨站起身,“金吾卫已在西宫门集结,百官的家眷也已经全部被我们掌控住了,只待陛下号令便可行动。”
或许是因为金吾卫仅有一万兵力,且半数为女子,在郑文恺眼中,这支队伍远不如五万禁军值得忌惮。
他以为只要掌控了禁军,这些金吾卫就掀不起什么风浪。
他全然未曾察觉,这三天里,金吾卫的布防已悄然覆盖了整个皇城外围。
连百官的家眷,也通通被他们抓了起来。
李元昭太了解了,这些朝臣,大多都是趋炎附势之辈,平日里满口“忠君爱国”,实则个个都是两面派,见谁赢面大,便如同墙头草般倒向谁。
纵观史册,比起那些宁死不屈的忠君之士,这些精于算计、首鼠两端之辈,往往才是活得最久、混得最风生水起的。
毕竟,真正忠良,早已死在了敌人剑下。
何况,她还是个他们打心底里,不太认同的——女人。
所以,与其寄希望于他们的“忠君爱国”之心,不如直接拿捏住他们的软肋。
所以她早早就安排好,只要她出事儿,那这些朝臣们的亲眷也躲不过。
她要是死了,那他们这群跟着郑文恺造反之人,全家都要跟着她一起陪葬!
李元昭眼睛微眯,“禁军那边呢?”
洳墨神色一凛:“早已安排妥当。只要沈小将军有异动,我们的人便会立即将其诛杀,接管禁军。”
李元昭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只是这笑意里带着几分帝王的凉薄。
从她入朝堂起,就知道,想要她命的人,从不会少。
所以,她历来不喜将赌注押在一处,更不会全然信任任何人。
即便是沈初戎,这个看起来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弟弟”,她也必须留好后手。
禁军虽然交由沈初戎统领,但也早被她安插了暗棋。
不管沈初戎为了任何理由敢背叛她,她都绝不会手下留情。
洳墨语气突然沉重,“只是……方才接到急报,沈国舅在龙武门前……自戕明志。沈小将军目睹父亲惨死,悲痛欲绝,已经带着禁军主力准备强攻龙武门了!”
李元昭闻言,眸光微滞,随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她抬手抹去脸上的烟灰,接过身旁将士手中的长剑,“既如此……”
“那便随朕,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