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晨光熹微,李元昭已经起身准备去上朝了。
黄绵也醒了,正跪在榻前,小心翼翼地服侍李元昭穿衣。
他的动作轻柔又恭谨,丝毫没有因昨晚皇上的纵容恃宠而骄。
等系好最后一根带子后,李元昭看着他低垂的眉眼,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语气是难得的温和:“走了,晚上再来看你。”
黄绵心中大喜,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失态,连忙磕头道,“谢陛下。陛下国事为要,不必挂心臣侍,臣侍在含水阁静候便是。”
李元昭闻言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带着宫人浩浩荡荡地离去。
等皇上的銮驾刚出了含水阁的宫门,殿内的宫人便齐齐跪倒在地,“恭贺主子承沐天恩!”
黄绵眉眼含笑,“都有赏!”
宫人们顿时欢呼雀跃,再次叩谢后才喜气洋洋地起身忙活。
这时,一名小太监匆匆跑了进来,“主子,太医署又来送药了。”
黄绵这才敛了笑意,“宣。”
没想到等人进来,才发现这次来送药的竟是太医署署正小铃铛。
黄绵有些意外,连忙站起身来,客气道:“林署正怎么亲自来了?”
小铃铛拱手行礼,“陛下特意嘱咐,黄侍卿初承恩露,需好生调理。下官不敢怠慢。”
黄绵,“那怎么好麻烦您亲自来一趟,叫下人送来便好,快请坐。”
小铃铛顺势坐了下来,道,“不麻烦。”
他身后的医官连忙上前一步,将手中的药瓶递了过来。
黄绵接过那熟悉的青瓷药瓶,倒出一看,果然是同样的褐色药丸。
这药自他入宫后就一直在服用,如今已服了半月有余。
见小铃铛盯着他服药,他心中忽然升起一丝好奇,想探个究竟:“林署正,不知这药究竟是什么功效?先前问过送药的医官,只说是强身健体的。”
小铃铛语气自然道:“确是强身健体丸。陛下登基后事务繁忙,仍记挂着后宫众人的身体,特意命下官调配了这药丸,内含人参、当归等滋补药材,长期服用可益气养血,固本培元。”
黄绵追问道:“这药是本宫这儿独有的,还是后宫众人都有?”
小铃铛微微一笑,“自是大家都有,连皇后殿下也在服用呢。”
黄绵这才放下心来,接过宫人递来的温水,将药丸送入口中一饮而尽。
小铃铛见他服下药,便起身告辞:“既然侍卿已服药,那下官便告退了,还要去往别宫送药,不敢耽误时辰。”
“林署正慢走。”黄绵客气地颔首,随即给身旁的近侍递了个眼色。
近侍立刻心领神会,从袖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快步跟上前去,悄悄塞给了小铃铛的随行下属。
那下属也不推辞,熟练地收下后,跟着小铃铛一同离开了含水阁。
没多久,皇上和皇后的赏赐就接踵而至了。
从江南进贡的云锦到海外舶来的琉璃盏,从御制的文房四宝到罕见的珍玩玉器,如流水般送入含水阁。
日头还未过午,“昨夜皇上抛下了王砚之,宿在了含水阁黄侍卿处”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各宫的郎君们闻此消息,心思各异。
有人聚在一处,暗中嘲笑王砚之:“瞧他那副清高模样,还不是被陛下当场退货?果然替身就是替身,比不得人家会伺候人。”
也有人眼底满是艳羡,“黄侍卿一夜承宠,便得这般泼天恩赏,若是换作自己,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此后月余,圣驾临幸后宫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
新封的贵人们陆续承恩,六宫渐渐有了生气。
而其中最受宠的,还是黄侍卿,不但常得召幸,更屡获厚赏,一时风头之盛,几与凝香殿的宸贵侍比肩。
另还有两位傅大将军的儿子和高丽来的美人,也颇为受宠。
这两人与黄侍卿交好,常常一同前去皇后宫中请安。
虽时常与宸贵侍有些摩擦,但有皇后在中调和,也没有真正闹到御前。
大家的日子,过得也算平和、热闹。
而王砚之,明眼人都瞧得出他已失了圣心。
那夜以后,皇上再也未踏入秋水居半步。
宫中惯会察言观色,素来最会看人下菜碟,眼见这位侍卿似乎被皇上所厌弃,伺候便懈怠起来。
日子自然也难过了不少。
他本也无心争宠,这般日子,虽说难熬,但他也并未有多难受。
只是坊间关于那位陈近侍的传闻,终究还是飘进了他的耳中。
他对窗看书之时,时常不由得深思:皇上这样的人,那般冷情果决,也曾将一个人放在心尖上爱过吗?
前朝之中,因着之前苏刘两家联姻,引得京城世家大族们艳羡不已。
何况此次选秀,不少公子哥们都未曾入选。
这些大家族们就将目光投向了朝中新一批的女官。
首先就是已经被提拔为刑部尚书的苏清辞。
她才貌双全,又是第一位女尚书,谁不盼着能嫁入苏家,成为当家主夫。
说媒之人几乎要踏破了门槛,从公爵之子,到皇亲国戚……数不胜数。
谁知苏清辞一律婉拒,只道:“新政未立,何以为家?”
众人没有办法,又将目光投向了洳大将军和新科的女进士们。
在媒人的努力下,朝中女官的婚事,都被包圆了。
连带着周红缨这个曾经杀猪的寡妇,也成了香饽饽,一口气娶了六房侍郎,成了京中热议的奇谈。
听说,她前公爹得知这个消息,竟活生生被气死了。
一时之间,京中“女娶夫”之事屡见不鲜。
连带着民间,这样的风气也渐渐兴起。
这世道,一下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