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一宁抱着星涵在空间里坐了半宿,外面的震动直到后半夜才渐渐平息,只剩下零星的木板断裂声和压抑的啜泣,像浸了水的棉花,堵得人胸口发闷。
她把女儿哄睡后,轻手轻脚出了空间,走到窗边,这里的玻璃能穿透外面的灰雾,看清楼栋下方的情况。
月光下,路面没有铺沥青的地方面裂了道手指宽的缝,地面陷下去半米多深,露出的泥土里竟泛着潮湿的黑,还隐约冒着白气。
祝一宁心猛地一沉,她想起昨天星涵画里的裂缝,又想起蓝水消失时地面的震颤,一个念头越发清晰:那蓝水真的渗进地下了。
天刚亮,应急站的广播就响了,陆明溪的声音比往日更沙哑,还带着点咳:“紧急通知,片区地面有不少塌陷区域,已经拉起警戒,请勿靠近。”
她歇了一口气继续说,“今日优先供给老人儿童,药品仅剩退烧药和消炎药,有需要的住户到应急站登记,另外,因为地面塌陷,水暂时运送不过来,大家还请节约用水,共度难关。”
祝一宁刚要转身去给星涵做早饭,空间外就传来了敲门声,这次不是肖女士,而是应急站那个戴口罩的小伙子。
她皱紧眉,透过猫眼一看,还是应急站那个戴口罩的小伙子,只是往日里还算客气的姿态没了,攥着空水壶的指节泛白,额角的汗顺着下巴往下滴。
“祝姐,开门!”小伙子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急,“沈哥醒了就喊‘水有毒’,现在连唾沫都咽不下去,你家有多余的水没?匀一瓶!”
这话听着是求,语气里却没半分求人的软和。
祝一宁心里冷笑,她又不是应急站的补给库,前几天肖女士闹着要药,今天又来要水,合着她祝一宁这里就该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庙?
她没急着开门,故意在门后磨蹭了片刻,才慢悠悠拉开条缝,脏兮兮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为难:“小兄弟,不是我不帮,你看我家星涵昨天还烧着,这水是我之前省下来给她润嗓子的,就剩小半瓶了……”
话还没说完,小伙子的眼神就变了,直勾勾盯着她手里攥着的水杯,声音也硬了几分:“祝姐,沈哥是咱们楼里唯一懂种植的,他要是出事了,以后谁还能种青菜?你就当为大家着想,匀点水吧?”
这话听着像商量,实则是带着胁迫。祝一宁心里的火顿时冒了上来,合着她救女儿的水,还得先让给别人?她没再绕圈子,直接往后退了半步,作势要关门。
“抱歉,我家孩子也需要水,帮不了你。”
“你!”小伙子急了,伸手就要拦门,“祝姐你怎么这么狠心?沈哥要是死了,咱们楼里的人……”
“死不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祝一宁打断他的话,声音冷了下来,“我先顾好我女儿,再谈别的。你要是急着要水,该去找陆站长,不是来我家门口堵着。”
说完,她没再看小伙子铁青的脸,“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门外传来几声气急的咒骂,渐渐远了。
祝一宁靠在门后,深吸了口气,她不是不心软,只是这灾荒年里,心软一次,就会有无数次的麻烦找上门,她赌不起,更不敢拿女儿的安全赌。
何况沈先平那个人,抛弃原配和隔壁寡妇勾三搭四,还搞出了孽种,就是在恶心原配,祝一宁并不想帮。
刚进空间,就看见女儿站在二进院门口,手里举着那张画,小脸上满是不安:“妈妈,那个叔叔好凶……”
祝一宁走过去,把女儿抱进怀里,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别害怕,妈妈会保护你。”
目光落在画纸上时,她的眼神顿了顿,纸上的裂缝里,那团黑色又扩大了些,边缘还多了几道细细的红线,像在渗血。
正想开口问,空间外突然传来肖女士尖锐的尖叫:“天呐,地下怎么冒气?”
不少听到声音的人纷纷靠近窗边看楼下,胆子大的还下楼去看稀奇。
幸好这个面儿没有太阳直射,不然人得烤焦
祝一宁也赶紧走到窗边,透过玻璃往外看,地面塌陷处,正冒着丝丝缕缕的白气,飘到旁边的野草上,原本还勉强竖着的草叶瞬间就蔫了,叶子边缘还泛出了焦黑。
“是蓝水!肯定是蓝水渗在地下,被烤出毒气了!”楼下有人喊,声音里满是恐慌。
混乱中,陆明溪带着应急员跑了过来,蓝衬衣上沾了不少泥土,手里拿着个检测仪往塌陷处伸。
检测仪“嘀嘀”的警报声刺得人耳膜疼,陆明溪的脸色瞬间白了:“所有人往后退!这气有腐蚀性!”
祝一宁的心沉了下去,要是土壤被污染,不能种植也不能打井取地下水,这个地方留下来就是必死的结局,所有人肯定要在大迁徙。
“天哪,到底要怎么办啊?没水喝也没吃的,老天爷是要逼我去死呀。”有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就开始嚎哭。
众人看过稀奇之后又恢复了表情麻木的样子。
熟悉的邻居开始三五成群像丧尸一样蹿进楼栋,遇到关着的门就开始砸,不管是威逼利诱还是道德绑架,总之一句话,要吃要喝,赶紧拿出来。
杂乱的脚步声往楼上走,有人开始砸门:“祝一宁!开门!把水拿出来分了!”
“你藏着物资不拿出来,是想看着我们死吗?”
“大家都是邻居,陆站长说了要相互帮助,你是不打算听了吗?”
门外的砸门声越来越响,夹杂着肖女士的哭喊:“你不开门是吧?我去找人来撞门!我家孩子快渴死了,你别想独善其身!”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陆明溪的声音,带着喘息:“别闹了!应急站刚到了一批水,先给孩子喝!”
砸门声渐渐停了,祝一宁却没松口气,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只要她还藏着空间,只要外面的灾情没好转,这样的麻烦,只会越来越多。
星涵突然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说:“妈妈,画……画变了。”
祝一宁低头一看,画里的黑点旁边,多了个带着尖刺的红色圆圈,像个燃烧的太阳,正对着裂缝往下压。
她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寒意,这画里的东西,恐怕就是下一个要到来的灾难。
广播声恰在此时响起,陆明溪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紧急通知!卫星检测到本市上空出现热漩涡,两小时后到达!中心温度可达80c!所有住户立刻加固门窗,远离窗户!躲进地下车库。”
广播里的急切还没消散,楼道里就炸开了锅。
有人扯着一口气喊:“80c?待屋里不跟烤红薯似的!地下车库凉快,咱们去地下车库躲着!”
这话像根引线,瞬间点燃了慌乱的人群。
祝一宁贴在猫眼上看,只见几个男人扛着木板往楼下跑,肖女士也抱着孩子跟在后面,一边跑一边喊:“对!地下车库在底下,肯定比楼上凉!快跟我来!”
也有人犹豫,站在楼梯口喊:“陆站长没说让去地下车库啊!万一车库塌了怎么办?”
“塌了总比被烤死强!”跑在最前面的男人回头吼了一句,“你没看见1楼地面都裂了?待楼上迟早要塌方!”
人群呼啦啦往下涌,脚步声、孩子的哭声、家具拖动的声响混在一起,震得门板都发颤。
祝一宁皱紧眉,根据灾情来看,地下车库的入口墙面已经裂了道缝,还渗着潮湿的水迹,现在地面都塌陷了,车库底下指不定有多松散,再往里挤,万一塌了,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正想着,应急站的广播又响了,陆明溪的声音带着喘息,还夹杂着风的呼啸:“各位住户!禁止前往地下车库!车库墙体已出现多处裂缝,且下方检测到积水,高温下可能引发二次塌陷!请留在自家室内,用湿毛巾堵住门缝,减少热量进入!”
可楼下的人根本没听,有人甚至砸开了应急站的门,要抢里面的木板去堵车库入口。
祝一宁听见陆明溪的喊声越来越远,大概是跑出去拦人了。
星涵突然攥紧她的衣角,小声说:“妈妈,车库里会不会有水?像画里的裂缝一样?”
祝一宁心里一咯噔,星涵画里的裂缝渗着红线,地下车库又有积水,要是高温把积水烤成蒸汽,再遇上松散的墙体,后果不堪设想。
祝一宁将家里东西快速收好。
她赶紧带着女儿下楼,找了一个隐蔽处进入空间。
“妈妈,咱们不去车库吗?”祝星涵问。
“不去车库,这里最安全。”祝一宁刚安顿好,就听见空间外传来“轰隆”一声闷响,紧接着是成片的尖叫。
祝一宁跑出空间一看,地下车库的入口塌了大半,碎石和泥土堆在门口,刚才跑下去的人,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灰雾里,陆明溪跌跌撞撞地往车库跑,蓝衬衣上沾了不少尘土,她手里拿着个喇叭,声嘶力竭地喊:“快往后退!别靠近!”
可回应她的,只有碎石滚落的声响,和隐约传来的、绝望的哭喊声。
祝一宁的心沉到了底,热漩涡还没到,就已经有人没了命。
她跑过去问陆明溪,“陆站长,热漩涡的范围有多大?可不可以考虑撤离?”
“撤离?不可能的,热漩涡的范围笼罩了整个省,呜呜……。”陆明溪突然哭出声。
完了!
撤离来不及,只能硬扛。
明明前世没有热漩涡这种怪异天象,难道是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
可她自己心里清楚,这80c的热漩涡,才是真正的难关。
祝一宁看向天空,灰雾已经变成了暗红色,太阳的光透过灰雾,像一团燃烧的火球。
她知道,更难熬的日子,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