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一宁轻轻划动铝合金船桨,在楼栋间艰难穿行,朝着私人停机坪的方向而去。
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小心避开漂浮的杂物,还有偶尔从水下掠过的不明阴影。
眼角的余光时不时扫向蜷缩在船头的女儿。
祝星涵怀里抱着个褪色的布偶,小脸上糊着层厚厚的尘土,连眉毛都沾着灰,可她正饶有兴致地数着水面漂浮的塑料瓶,时不时用伸缩棍把顺流漂来的空罐头拨到一边。
“到地方了。”祝一宁把冲锋舟停靠在停机坪正下方的露台边缘,这里恰好能被楼顶客机的影子斜斜罩住一小块。
她麻利地用防水布把船身盖好,又往上面堆了些漂浮的碎木板——从楼顶往下看,只会以为是堆被水流冲来的杂物。
船身刚稳,她就从帆布包里掏出两件旧衣服,灰扑扑的布料上沾着干涸的泥渍,袖口和裤脚磨得发毛,一看就是在废墟里打滚过的样子。
“宝贝,换上。”祝一宁让女儿换上她精心挑选的衣服做伪装。
末世里,穿得脏兮兮臭烘烘的才是常态。
换好后,祝星涵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布料硬邦邦的,还沾着不知道在哪里蹭到的灰,她甚至故意在船板上蹭了蹭膝盖,让原本就脏污的布料更显狼狈,“我这衣服太脏了吧。”
祝一宁低头看了看自己。
卡其色工装裤上沾着褐色的污渍,是前几日在一处坍塌的超市里蹭到的霉斑,裤脚还破了道口子,上衣袖口也破了个洞。
双手在冲锋舟底擦了几下,抬手抹花自己和女儿的脸,现在这副样子,看上去就是饱经摧残的模样了。
“等下见了人,稍微装装害怕就行。”祝一宁理了理女儿额前的乱发,指尖触到她脸上的尘土,带出几道浅浅的白痕,“不用真哭,皱皱眉头,拉着我衣角发抖,会吗?”
祝星涵点头,学着样子皱起鼻子,小巧的鼻尖立刻沾了层灰,小手猛地攥住她的衣角,力道大得差点把布扯破:“像被大鹅追的时候那样?”
“……轻点扯。”祝一宁失笑,拍了拍她的手背,“别把衣服拽坏了,自然点,就像平时见了陌生的流浪汉那样。”
两人顺着锈迹斑斑的铁梯往上爬,铁梯每晃一下就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是随时会散架。
爬到一半时,一块锈铁突然脱落,“噗通”一声掉进蓝水里,惊得水面泛起圈涟漪。
祝星涵眼疾手快地抓住晃动的梯阶,另一只手还不忘把怀里的布偶往紧里抱了抱。
刚踏上楼顶,滚烫的水泥地就烫得人脚底发麻,祝星涵“嘶”了一声,故意往妈妈身后缩了缩,不是怕,是真被地面烫得够呛。
祝一宁抬眼打量着整个停机坪:加固过的混凝土边缘焊着护栏,几处裂缝里卡着成团的水藻,显然不久前还被水淹过。两架小型客机并排停在左侧,白色的机身蒙着层灰,舷窗上还有几道裂痕,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右侧停着两架直升机,其中一架深灰色的格外显眼,机身线条冷硬,旋翼折叠处有明显的磨损痕迹,一看就不是普通货色。
停机坪中央的遮阳棚下,五个穿黑色制服的男人正围着铁皮桶抽烟,其中一个身材壮实,腰间的枪套松垮垮地晃着,露出半截枪管。
另一个瘦高个,指尖转着把匕首,刀刃在阳光下闪得刺眼,时不时往客机那边瞥一眼,像是在提防什么。
身材壮实的制服男用手扇着风,呸了一口痰, “妈的,我们在这里守了这么久,吃的也快消耗完了,这些狗日的纨绔子弟什么时候来把这些家伙事弄走?”
“先守着吧,估计也就是最近这几天的事。”其中一名制服男回答。
“喂!你们哪来的?”身材壮实的制服男先看见了祝一宁母女,把烟蒂往地上一碾,用脚狠狠踩了踩,手往枪套上按了按,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祝一宁佝偻着背,拉着祝星涵往前挪了两步,脚步踉跄,像是随时会摔倒,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大哥,行行好……我们娘俩从城西漂过来,走了三天三夜,孩子快渴死了,想找口水喝……哪怕就一口也行啊……”
祝星涵很配合地低下头,头发垂下来遮住半张脸,只露出沾着灰的下巴,小手紧紧攥着祝一宁的衣角,肩膀微微耸动,偶尔还发出两声细弱的抽气声,倒真有几分怯生生的样子。
“赶紧滚!”瘦高个挥了挥匕首,刀刃在空中划出道寒光,“这地方也是你们能来的?再往前凑一步,崩了你!”
祝星涵偷偷翻了个白眼,滚就滚,不过可不是现在滚。
祝一宁紧紧搂住女儿,一副被吓得六神无主的样子停留在原地。
实际上她是在暗暗观察,有枪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刚刚说先守着的人,剩下三个都是匕首。
心中快速分析,先干掉两个拿枪的,剩下三个不足为惧。
就在这时,瘦高个往前跨了几步,匕首直指她们鼻尖,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的汗味和烟味混合的酸臭味。
“听不懂人话是吧?”瘦高个眼神凶狠,“再不走老子真不客气了!”
祝一宁突然矮身,左手如铁钳般扣住他持匕首的手腕,右手手肘狠狠撞向他肋骨。
“嗷!”男人痛呼出声,身体猛地弓起,像只被煮熟的虾米,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另一边身材壮实的制服男反应也快,见同伴被袭,立刻伸手去掏枪。
祝星涵眼疾手快,抓起脚边一块拳头大的碎砖,精准地砸在他手背。
“啊!”身材壮实的制服男疼得叫出声,枪没掏出来,反而被碎砖砸得手一歪,枪套里的枪差点掉出来。
祝一宁趁机旋身,一脚踹在身材壮实的制服男膝弯,只听“咔”的一声轻响,男人腿一软就跪了下去,趁他跪倒的瞬间,祝一宁手肘猛击他后颈。
身材壮实的制服男连哼都没哼一声,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后脑勺磕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另外被吓傻的三个人反应过来,一个掏出手枪,两个举着匕首就往前冲。
祝一宁捡起身材壮实的制服男的手枪,指着拔枪的那人,再“嗖嗖”飞射出一把匕首和一颗碎石,打的人措不及防。
“啊!”两声惨叫相继传来。
“别动,再动就要你们的命,赶紧把吃的交出来。”祝一宁双手举着枪猛颤,慌乱中拉开保险,手指放在扳机上,竭力扮演着一个饿疯了的母亲。
“呸,抢吃的抢到老子头上来了!”拿枪的男人说着就要扣动扳机。
“砰——”祝一宁比他动作更快,一下子射中对方手腕。
“啊……”
惨叫传来,几人彻底认清现实。
“不就是要吃的吗?大哥大哥,赶紧给她,姑奶奶你手可千万别抖啊!”
“不能给,给了我们吃什么?”其中一人怒吼。
“给给给,必须给!你没看到人都快崩溃了吗?再不给我怕她手一抖就崩了我们,到时候还吃个屁的吃!”
懒得听他们打嘴仗,为防夜长梦多,祝一宁上前干掉拿枪的两人,剩下三人每人送了一记手刀。
不过半分钟,几个男人被绑的被绑,被干掉的被干掉,没晕过去的补一记打晕,再用钢板把几人的视线挡住。
祝一宁之所以这么干,就是要误导这些人以为她是一个带孩子艰难求生的母亲,而不是试图偷飞机的人。
“演得不错。”祝一宁拍了拍女儿的头,尘土簌簌往下掉,在她的发间留下几道白痕。
祝星涵弯腰捡起那把匕首,掂量了两下,又用衣袖擦了擦刀刃上的灰,试了试锋利度:“比上次在超市对付那两个抢罐头的,简单多了。那两个至少还会耍点花架子,这两个就是空有架子。”
祝一宁无奈摇头,这孩子说起打打杀杀,比说动画片还兴奋。
她快速搜出两人身上的钥匙、对讲机和半袋压缩饼干,把压缩饼干塞进帆布包,又拿起对讲机试了试,里面只有滋滋的杂音,看来是没信号了。
“走,去看看飞机。”祝一宁牵着祝星涵走向那两架客机,先检查了油箱,发现几乎见底,机舱里也积着层厚灰,座椅上还有些霉斑,显然很久没动过了。
两人又走到直升机那边,先看了那架民用直升机。
仪表盘显示一切正常,没有任何故障提示,机身也完好无损,找不到一丝碰撞过的痕迹,显然状态良好。
只是检查油箱时发现,里面的油已经所剩无几了。
最后来到那架深灰色的直升机前,祝一宁伸手摸了摸机身,金属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
她打开舱门,发现里面收拾得很干净,副驾座上还放着本飞行日志,上面记录着最近的飞行情况,最后一次飞行就在几个月前,嗯,那时候还没有天灾。
她检查了油箱,油量显示满格,发动机也没什么问题。
“是‘猎鹰’军用改装机。”祝一宁眼睛亮了亮,这种机型续航久、性能强,在这种时候可是宝贝,“哈哈,捡到宝了。”
祝星涵也跟着爬上直升机,坐在驾驶座上摆弄着操纵杆,小脸上满是好奇:“妈妈,这个飞机比冲锋舟还快吗?”
“当然,比冲锋舟快多了。”祝一宁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等回去了,妈妈教你怎么开。”
祝星涵眼睛瞬间亮了,用力点头:“好!”
祝一宁转身时,看见祝星涵正用刚才捡的匕首在地上画小人,画的是个歪歪扭扭的直升机,旁边还画了两个倒地的小人,嘴里还念念有词。
“走了,收东西。”祝一宁默念收物资,四架飞机连同剩余三个昏迷的守卫已经凭空消失,空旷的停机坪上只剩下她们母女俩。
“妈妈,回家能吃牛肉干什么?”祝星涵跟上她的脚步,小手紧紧攥着那把匕首,眼睛亮晶晶的,“我还想喝上次的橘子味汽水。”
“能,都能。”祝一宁牵着她走向铁梯,心里盘算着回去后该怎么利用那架“猎鹰”。
极端高温要来了,这大家伙,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比如去更远的地方搜集物资,或者……应对更糟的情况。
下楼时,祝星涵突然开口:“妈妈,刚才那几个人,会不会还有同伙?”
祝一宁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楼顶,沉声道:“有可能,所以我们得快点离开。”
两人坐上冲锋舟,祝一宁发动马达慢行,行驶一段距离后,找了一个死角位置将收进空间里的三个人放出来扔进蓝水。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楼顶私人停机坪死了两个人,消失三个人,可以伪造成三个人伙同他人开走了那些飞机。
冲锋舟立刻破开蓝水,往小区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