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大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发出沉闷的轰响,彻底隔绝了墙外的世界。门内是一条宽阔的缓冲地带,高墙耸立两侧,墙上密布射击孔和监控探头,冰冷地审视着新来的闯入者。
巡逻车的士官通过车窗对士兵长示意:“所有人员下车,携带个人物品,前往前方隔离检疫区接受检查。车辆和大型物资由我们的人统一消毒和暂扣。”
命令传来,幸存者们相互搀扶着,忐忑不安地走下卡车。经历了门外的惊魂一刻,此刻面对高墙内肃杀的环境,劫后余生的庆幸很快被一种无形的压力取代。
天灾过后,医疗系统崩溃,一场普通的如流感、痢疾等疾病都可能演变成灭绝整个安全区的疫病。墙外幸存者长期生活在恶劣环境中,可能是多种病原体的携带者。
在靠后的卡车旁,祝一宁轻盈地跳下车斗,随即转身将祝星涵抱下来。她的动作流畅自然,目光却快速扫视四周:白色的隔离棚屋、穿着全身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消毒液刺鼻的气味,以及远处更高一层的内部围墙和哨塔。
“所有人排成两列!男女分开!出示身份证明和通行证!个人物品放在身边的筐子里,接受检查和消毒!”扩音器里传来冰冷的声音。
检疫过程中首先会没收所有外来武器。这是为了绝对掌控内部的暴力权,防止新来者闹事,也防止他们携带武器进入后,增加内部管理的难度和风险。
人群出现一阵骚动,尤其是需要和家人分开时,不安的情绪在蔓延。祝一宁蹲下身,仔细替女儿整理衣领,将一个小巧的、用绳子穿着的金属片塞进祝星涵的内袋藏好。
“涵涵,记住妈妈的话,”她的声音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稳定力量,“跟着那位阿姨走。不要怕,妈妈就在旁边。不要和任何人说话,别人问什么,你就摇头或点头,除非妈妈让你回答。”
祝星涵小脸紧绷,用力点头,大眼睛里有着不符合年龄的镇定,但更多的是对母亲的绝对信任。
祝一宁自己则排进女性的队伍。她的背包里只有几块标准压缩干粮、一个空水壶、一套破旧但干净的换洗衣物、一小包盐,以及那瓶自制的伤药。在下车的瞬间,她已经利用身体遮挡,将武器弃于车斗一个隐蔽的缝隙中。
队伍缓慢前进。前方不时传来争吵和哭泣声。工作人员粗暴地翻查每个人的行李,昂贵的巧克力、藏匿的首饰、甚至一张家人的照片,都被毫不留情地扔进“待处理”或“违禁品”筐里。
轮到祝一宁时,她主动打开背包,将物品倒在桌上。
“这是什么?”一个防护服指着伤药瓶,闷声问道。
“草药粉,止血用的,路上捡的。”祝一宁语气平淡,眼神没有任何闪烁。
工作人员拿起药瓶嗅了嗅,又狐疑地看了看她,最终还是扔回了她的筐子。
她的衣物被仔细捏遍,甚至拆开了缝线检查。祝一宁面无表情地站着,任由对方检查,她的冷静反而让检查者觉得无趣,很快挥手让她通过。
接下来是身体检查。在一个简陋的隔间里,女性工作人员命令她脱掉所有衣服。
“所有衣物进行消毒处理,72小时后凭号领取。现在穿上这个。”她扔过来一套灰扑扑的、质地粗糙的统一制服。
祝一宁照做了,动作没有一丝迟疑和羞怯。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隔间,记住了唯一的出口、监控探头的位置、以及工作人员腰间挂着的橡胶棍。
“去那边淋浴间,彻底清洗。消毒液在身上停留至少五分钟后再冲掉。”工作人员递给她一小块皂荚和一条薄毛巾。
淋浴间是公用的,冰冷的水冲刷下来,带着浓烈的消毒水味道,刺激着皮肤和呼吸道。
周围的女人大多瑟缩着,低声哭泣或沉默不语。
祝星涵被带了过来,祝一宁快速而用力地清洗着自己和女儿,她的动作没有任何多余,眼神锐利地注意着周围的环境和人员流动。
她将女儿护在墙角,用身体挡住可能投来的视线。
清洗完毕,换上统一的灰色制服,她们被带到一个巨大的、充满消毒水气味的仓库式房间。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先完成检查的人,所有人都穿着一样的衣服,脸上带着茫然和不安,像一群被抹去了个性的工蚁。
“在此等待检疫结果。24小时内,没有出现感染症状者,方可办理入住登记。期间,每人每天发放一次饮水和高能饼干。禁止随意走动,禁止大声喧哗。”广播里重复着规则。
24小时的隔离期是为了确保新进入者没有处于潜伏期的传染病。一旦发现有人出现发热、咳嗽、皮疹等症状,会立即被带往专门的隔离医院(甚至更糟糕的地方),防止疫情在密度极高的安全区内爆发。
此外,安全区并非铁板一块,可能存在内部派系斗争,或者与其他幸存者势力敌对。检疫过程可以核查身份、盘问来路,防止敌对势力派人混入。
“此外,检疫结果合格后,进入安全区将缴纳10斤大米或者20斤面条以及其它等值物资,否则只能在安全区最边沿的棚户区待着,一周后找不到物资将会被驱逐。”广播里,这则消息引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什么?还要缴纳物资?”有幸存者声音差点劈叉。
“我总算明白外面那些“守关人”是怎么来的了!”
“太过分了!这怎么可能是安全区!”
......
士兵长和他的士兵们也在,但也只能无奈地安抚着众人。
祝一宁拉着女儿,找了一个靠墙的、能观察到整个大厅的角落坐下。
她将分到的高能饼干掰成小块,慢慢喂给女儿,自己只喝了少量水。感官提升到极致,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观察着守卫的换班规律和监控探头的转动角度。
“妈妈,我们安全了吗?”祝星涵小声问,依偎在母亲怀里。
“暂时,但这里是更需要警惕的地方。”祝一宁低声回答,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
不远处,一个老人因为偷偷藏了一张全家福而被守卫严厉训斥,照片被撕碎;有稍微漂亮点的女人被守卫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士兵长试图和守卫交涉什么,却被不耐烦地推开。
高墙之内,并非净土。这里的规则更加隐形,却同样残酷。它用秩序和效率包装,剥去人的尊严和外物,将每个人变成需要被管理和控制的数字。
祝一宁的眼神越发冰冷,她握紧了女儿的手, 这只是第一关,要不是因为这里能躲避接下来的天灾,她是不会进入这样的安全区的。
上一世的安全区,可比这里还要不近人情。
她的重生优势,不仅仅是对危险的预感,更是对这种“秩序”之下黑暗面的深刻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