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外面冰锥砸落的密集声响中,似乎夹杂了一些别的动静。
引擎的轰鸣?以及金属被剧烈撞击的扭曲声?声音似乎是从三号军官避险区岗亭方向传来的。
她的心再次一紧。是值班岗亭遭到了破坏吗?
担忧和焦虑再次浮现。
祝一宁抱着祝星涵站起身,走到门边,打开一条门缝,寒风一下子灌进来吹的她们娘俩一阵哆嗦。
“砰!”
一声格外响亮的撞击声就在楼下不远处传来,伴随着某种东西碎裂的声响。
祝一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紧紧抱住女儿,祝星涵似乎也感受到了紧张气氛,小手搂紧了她的脖子,小声问:“妈妈,那是什么声音?”
“没事,可能……是大风吹的坏了什么东西。”祝一宁低声安抚,目光却紧紧锁定门缝外的白化天气。
来米和大黄也敏锐地跟了过来,一左一右紧挨着她们。
她抱着女儿关上门,招呼来米和大黄凑近火塘边坐下,在冰锥撞击的死亡交响乐和怀中女儿温热的呼吸间,听着外面的动静。
祝星涵似乎被妈妈紧张的情绪感染,乖乖缩在她怀里,小脸埋着,不再发问。
来米和大黄紧紧贴着她们的腿,动物的本能让它们感知到,这里是最安全的核心区域。
“咚!哐啷——”
又一声巨响,似乎还夹杂着玻璃爆裂的尖锐声响,依旧来自岗亭方向,但感觉更近了,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被摧毁。
祝一宁的心跳再次加速,她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或者少想。
她不知道的是,距离这栋楼不远的岗亭也被从天而降的冰锥袭击。
数个巨大的冰锥将岗亭砸得千疮百孔,扭曲变形。
原本作为障碍物的沙袋和铁丝网散乱一地,被冰锥和碎冰覆盖。
在一片狼藉中,几个值守的士兵蜷缩在岗亭残骸最坚固角落,似乎在依托着最后的结构抵挡冰锥。
紧接着,夹杂在冰锥的撞击声中,从岗亭右侧方向断断续续传来说话声。
“……快!……这边!……入口……”
“……小心头上!……啊!”
“……车!把车开过来接应战士们……!”
“快!倒车!再往后一点!”一个嘶哑的男声在风雪中呐喊。
“接住!把伤员先递上来!”另一个年轻些的声音急切地催促。
“小心!右边又来了——”
“砰!”一声闷响,伴随着短促的痛呼。
三号军官避险区往内,更深、更核心的军区驻地指挥中心内,气氛同样凝重得如同冻结。
“报告!三号区外围岗亭通过地下线路传来最后消息:遭遇特大冰锥袭击,结构严重损毁,正在组织撤离!”
通讯兵的声音在充斥着仪器滴答声的指挥室内响起,带着一丝庆幸,更带着巨大的紧张。
庆幸的是关键的有线通讯尚未中断,紧张的是消息本身。
一旁的纸质地图上,陈师长用红笔把受灾的地方一个个圈起来,触目惊心的连整了一片。
后期修复的可视屏幕上,满是雪花和卡顿,但依旧能辨认出扭曲的金属、飞溅的碎冰,以及那令人绝望的、不断轰击的白色轨迹。
陈师长站在地图前,背脊挺直如松,但紧抿的嘴唇和眉间深刻的沟壑,暴露了他内心的沉重。
前段时间,复合型地球脉冲信号强磁暴过境,早已让所有无线通讯成了摆设,如今维系指挥的,只剩下这埋设于地下、脆弱却至关重要的有线网络。
“命令!”他的声音不高,却瞬间让指挥室内所有目光聚焦,“第一,通过内部线路,命令所有一线军人就地躲蔽冰锥灾难,尽量保护好自身!”
“是!”作战参谋立刻抓起那部连接着各核心节点的有线电话,大声复述指令。
“第二,启动应急方案。通过有线广播系统通知各避险区和临时安置区受灾人员立即就地躲避,非必要不得移动!”
“第三,”他扭头看向气象分析团队,手指头把桌面戳得邦邦响,“你们几个!十分钟之内给老子搞清楚,这个鬼冰坨坨要下好久?范围有好大?搞不清楚,今天全部去炊事班洗洋芋儿!”
指令一道道发出,整个指挥系统像被抽紧的发条般高效运转起来。
陈师长骂完,从兜里摸出包龙凤呈祥,叼了一根在嘴上,也不点燃,就那么恶狠狠地咬着走到窗边。
他看着窗外被白化天气扭曲的天空,以及那些不时划过的致命白痕,含糊不清地骂了句:“妈了个巴子!搞啥子名堂!龟儿子老天爷硬是不得清闲!”
军区驻地只是湘省临近周边地区遭遇冰锥的一个缩影。
这突如其来的冰锥,远比之前的极热和山洪更加直接、更具破坏力。
“搜寻队有消息了吗?”陈师长头也不回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他记得,今天有多支队伍在外执行任务。
通讯官快速查询后,沉声汇报:“报告师长,暂时无法联系上大部分外出小队。”
陈师长沉默地点了点头。这意味着,那些在野外的队员们,此刻正完全依靠自己在与天灾搏命。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作为指挥官,他必须稳住大局,但那些失联的队员,每一个都是驻地宝贵的财富,是未来重建的希望。
“保持尝试联系。有任何一支小队的信息,立刻汇报!”他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片被冰锥笼罩的死亡天幕。
这场天灾,考验的不仅是个人的生存能力,更是整个集体在绝境中的组织与韧性。
指挥中心的命令通过埋藏在地下的线缆,化作微弱却坚定的电流,传递到各个避险区的核心节点。
然而,在祝一宁所在的这栋楼,以及更外围的临时安置区,混乱与绝望仍在冰锥的死亡之舞中蔓延。
祝一宁紧紧抱着女儿,坐在火塘边。
外面的巨响、呼喊、车辆轰鸣声渐渐平息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冰锥持续不断、仿佛永无止境的“咚咚”撞击声,这单调而恐怖的声音,几乎要磨灭人心中最后的希望。
岗亭方向的动静消失了。
是救援成功了,还是……?
她不敢细想,尤其是想到安在璇可能正身处比这险恶十倍的野外环境。
“妈妈,”怀里的祝星涵动了动,小声说,“我渴了。”
女儿的声音将她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
天灾之下,生活最基本的需求依然要继续。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沉重,柔声道:“好,妈妈给你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