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斯诺夫,欧姆格勒,复国军东部方面军总部]
随着局势变得恶化,东部复国军政府内部的政治环境也发生了剧烈的变动,军事议会内部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要是单单因为下一步的军事行动该如何计划而吵得不可开交倒也还行,可这一次,他们吵得甚至不是近期战线失利的解决方案,而是究竟该由谁负责。
这让阿列克谢上将极其失望。
归根结底,东部复国军的组成太过松散,各个团体太容易不听指挥,军队素质也参差不齐……可更重要的是,他们这边缺乏能指挥大兵团作战的陆军将领。
阿列克谢本人也是海军出身,虽然他一度利用水雷战术压制帝国海军,打出了作为海军上将的高光,但陆战方面上——只能说不是这块料。
今日,他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在前几日刚去前线视察,并频繁地向复国军的士兵们发表演讲,可收效甚微。
他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士兵们已经失去了刚开始发动大规模进攻的那种激情,这让他更加愁容满面。
“究竟该做什么,才能挽回日益溃败的局势……”
“阿列克谢大人,这里有您的电话。”
“谁?”他接过话筒,“哦,是索留金啊,我看到报纸上说你那边的广场上忽然钻出来一只巨大的虫子,掀翻了不少机动装甲……这应该是假新闻吧。”
“很不幸,是真的。”对面的索留金说,“我现在正在派人解决此事,但出兵时间要稍微后延了。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很糟糕。”阿列克谢说,“说实话我不怎么愿意谈论此事,但避而不谈问题也不会消失。我很担心,如果局势继续恶化下去,我们很有可能会……”
“像殉道者那样死去?”
“圣愚思想?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切实际了,索留金?”
“呵,但愿愚人船上还有我们的一席之地。”
“但愿如此。”阿列克谢挂断了电话。
“完全可以,将军。”门忽然被推开,一位身穿黑色军装的瘦削男性走了进来,“你完全可以把那帮‘窃国的匪徒’直接处决,扔进冰湖里。”
“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阿列克谢不满地说,“这里可不是让你横行霸道的地方,外国佬!”
“有牌不用等于没有,你要了解这个事实,先生。”那位男性,也就是魏格尔说道,“我们散播的恐惧在革命军中已然成为了传说,但你们却只想让我们去干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你们之所以会帮我才不是因为好心,只是因为想要谋取罗斯诺夫地区的利益,或者期望能用我来牵制帝国军。”
“不然呢?如果没有利益,我们为什么要帮你?”魏格尔说,“承认吧,你们急需一场可以挽救颓势的大胜,但仅凭自己的军团,达成这一目的的可能性越来越小。”
“你想要我做什么?”阿列克谢沉着脸问。
“简单,你眼前站着的就是你的王牌。”魏格尔笑着说,“派我们去正面战场,我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残忍。”
此刻看去,他领章上的微笑黑色骷髅标志,看起来是如此地邪恶,就如诱惑人类堕入地狱的魔鬼一般。
魏格尔-佩特斯,黑希斯塔尼亚帝国军中校,隶属第三“惧魂圣物”机动装甲师。不过,革命军更习惯以另一个代号称呼他:
“圣诞魔人”。
[施罗兰,布里杨斯克市,侧翻火车前列车厢]
奥莱蒂娅悄悄走到了车辆前端,那个装饰豪华的车厢旁边——此刻它因受到巨大冲击而破损,车体卷曲变形,她只能用枪托拨开废墟,小心地掀开车门。
“你是……来杀我的吗?”听到外面的动静,里面传来一个虚弱但平静的声音。
“不是。”奥莱蒂娅通过反光玻璃看清了里面的景象——大部分卫兵都因脱轨的冲击而倒地不起,但是,撞在铺有软垫的沙发上的那个人还存有一丝意识。
他就是那个“大头目”彼得罗拉。此刻他丝毫没有了那股领袖的气质——虽说之前也不怎么有,蓬头垢面,木刺深深地扎在手臂上的血肉中,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奥莱蒂娅深吸一口气,动身进入内部:“待在那儿别动。”
她从角落的医疗箱中拿出消毒用的医用酒精以及绷带,把彼得罗拉手臂上的木刺取下。
“你在救我吗?”彼得罗拉不解地问,“为什么?你赞同我的理念?支持施罗兰的自由事业?”
“不,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而已。”奥莱蒂娅一边为他清洗伤口,一边问,“为什么要纵容他们作恶,让他们劫掠村庄、把不想打仗的人塞进军队?”
“那些手下的德性,我比你们更清楚。我号召着施罗兰的独立,而他们只不过是假借我的名义犯罪的匪帮。”彼得罗拉说,“我不想推卸责任,我掀起了独立的运动,反抗复国军和革命军的暴政,但我发现,或许凭我的嘴可以说服本土的民众,可是我根本控制不了它。”
奥莱蒂娅为他止血,:“为什么要杀革命军?”
“因为他们是威权主义的象征,会威胁施罗兰的自由……”
“那又为什么要杀无政府主义者?”
“他们……”彼得罗拉抬起头,无神地望着因车厢破损而裸露出来的,阴云密布的乳白色天空,“他们过于自由了。”
他搀扶着残垣断壁,背向着太阳,一瘸一拐地走向西北方。
奥莱蒂娅有些无奈,正巧,她听到了众人对她的呼唤,就朝着与彼得罗拉相反的方向,回到尤恩等人的身边。
“我在这儿。”她向众人展示了她从前端的车厢找到的医疗箱,“这个还是拿着吧,或许会有用。”
“现在已经耽搁很久了,更何况我们还折损了一台机动装甲。”路德维格博士说,“尽快朝着东北方向行军,我们必须赶在希斯塔尼亚人前面到达北极……”
“慢着,你们要去北极吗?”被奥斯特带出来的那位名叫费奥多尔的革命军水兵说,“现在东北方向可不太平,那边的阿列克谢匪首正在发动大举进攻,正面战场非常惨烈。”
“更重要的是……对方那边据说也有,呃,类似你们刚才与之交战的那样诡异的机动装甲。”奥斯特补充道,“一开始我以为只是一些没影的传闻,但看到你们刚才的表现……我有点儿相信,那是真的了。”
“具体什么模样?”路德维格博士急切地问。
“我也是听说的,从没有亲眼看过。据我了解,有一台可以在空中飞来飞去,发射一些怪异的炸弹,似乎有着剧毒,能够迅速腐蚀周围的存在。”奥斯特说,“另一台似乎是个大家伙,有两个头颅,走起路来地动山摇,能够以毁灭性的吨位物理意义上摧毁敌人。”
“‘瘟疫使者歌莉娅’和‘毁灭魔像’……魏格尔兄妹吗?”
“怎么说,很棘手?”尤恩问。
“不,没拉菲尔那种棘手。”路德维格博士说,“黑希斯塔尼亚帝国的机体都相互联络着,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会挡我们的路。想要去往北方,就得突破他们的封锁。”
“但愿我们能够幸免于难。”
[世界历1924年10月5日]
[罗斯诺夫,库尔曼斯克]
由于被毁灭者的旋齿击中机体腰部,直至次日凌晨,亚罗提恩才带着残部回到库尔曼斯克市。
“捉到罪魁祸首了吗?”索留金在见到他之后如此询问。
“……没有,差一点。”亚罗提恩摇着头说,“这一次是我的过失。”
“既然没什么死伤的话,没事就行。”索留金耸耸肩,“毕竟我也不好对你说什么,你是免费的,比9块9拼好兵都便宜。”
“……”亚罗提恩满脸黑线地走开了。
“但既然你玩没了我两台机动装甲……”索留金在后面喊话,“那你回头就得给我打回来!”
亚罗提恩再次回到机库,尝试用带过来的备件修整机动装甲,但他发现蘑钴的菌丝已经侵蚀到了深层的机械结构,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思来想去,他最终选择进入驾驶舱,接入通讯装置:
“喂,您在吗?”
另一边,身在黑玉宫中的假奥莱蒂娅接住了电话:“什么事?”
“这里需要后勤方面的整备队员。”亚罗提恩毕恭毕敬地说,“请您批准,师长大人。”
“可以。”
“顺带一提,他们似乎是想向着北极前进……”亚罗提恩说,“目标莫非是冻洋之下的地城?”
“感谢你的情报。”被称为“师长”的假奥莱蒂娅点了点头,“无所谓,但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就得先派个专业人士过去。”
[世界历1924年10月6日]
[罗斯诺夫,远东流放地]
与奥斯特等人分开过后,奥莱蒂娅和路德维格博士一同挤进了尤恩的机体,向着东北方前进。
三人一同挤在狭小的驾驶舱内,这让尤恩感觉压力倍增。
“就不能……用点什么替代的解决方法吗?”握着操纵杆的尤恩抱怨道,“我这样根本没法正常驾驶机动装甲!”
“我想想……”脸被挤压着的路德维格说,“你往前面飞,然后在那边的石头城堡废墟那里停一下!”
尤恩照做了,停在废墟的边上:“你要找什么?”
“看样子,这个应该是旧罗斯诺夫皇国荒废掉的古代监牢。”路德维格博士说,“只需要找个结实点的箱子就行了。”
“这里还有个路牌:‘前方无人区,禁止入内’……”奥莱蒂娅看着一望无际的戈壁滩,说,“我们真的要走这条路吗?”
“说不定还是好事。”尤恩说,“无人区代表基本碰不着什么人,无论革命军,还是复国军,这样也没必要担心碰见路德维格博士念叨的东部复国军的那两个黑希斯塔尼亚机动装甲骑士了……”
“旁边还有一块牌子:‘擅闯者的下场’。”奥莱蒂娅心情复杂地指着那块牌子——下面挂着两具干尸。
“好吧,确实很有警示效果。”
路德维格查看着废墟:“这里面没什么完整的器械啊,有的也是一些零碎破损的木头箱子,根本不能用……”
“嘿,看看这个怎么样?这东西看起来挺结实,而且正好可以容纳下一个人。”尤恩扒开塌下来的石砖,里面居然埋着一个……铁处女?
显然这是沙皇陛下的爱人tV小玩具,进去的家伙就得变得像海绵一般疏松多孔,隔着很远就能闻到其中弥散不了的血腥味。
“这种东西只能说险恶。”路德维格嫌弃地说。
“加工一下就好了。”尤恩返回驾驶舱内,把这种刑具打开,用魔焰眼喷出的火焰将其灼烧到通红,再用钳子把内部的尖钉一个个都拔掉,“现在就能变成一个温馨的小家了是吧?”
“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棺材。”路德维格耸耸肩,“不过,呃,行吧。”
“说起来,戈壁滩之所以会变成戈壁滩主要还是因为资源不足。”奥莱蒂娅思考着说,“你说把这里的资源什么的翻个十倍会不会就能变成人间天堂?”
“太阳能资源也是资源。”路德维格看着那两具干尸说,“翻完倍之后咱们就能挂那儿当路标了。”
尤恩适当敲除了上面的装饰以减轻重量,待到其冷却完毕之后,路德维格咬了咬牙,进入其中。
然后,尤恩用铁链将其捆住,再用钳子手把它吊起来:“外挂一个载客舱之后,驾驶舱就显得空余多了。”
“载客舱?”路德维格抱怨道,“我看更像是宰客舱!”
“没办法,谁让你把驾驶室设计得那么小的。”尤恩打开舱门,把奥莱蒂娅举了上去,用戏谑的口气说,“女皇陛下,这边请。”
“我一开始就是冲着单人操纵机体设计得啊,驾驶舱造小了,你难道还要怪我吗?”路德维格在铁处女内抱怨着,他的声音在其内回响,就像无数个冤魂一同尖叫。
奥莱蒂娅也不满地责备道:“归根结底我们现在会处于这种尴尬的境地不还是因为你算错了位置,从库尔曼斯克市中心破土而出了么?才导致阿尔忒弥斯被击落,只剩一台机动装甲可以用!”
路德维格气急败坏地说:“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我是你们的救命恩人,没有我你们两个早死了!”
“没有我,你也早死了!”奥莱蒂娅也很烦闷,“忘了是谁唤醒的尤恩吗?忘了之前在彼得罗拉的列车上救你的是谁了吗?”
“别吵了,我才是功劳最大的好不好!”尤恩叫道,“现在你们不还得全仗着我开机动装甲吗?没我的庇护,你们打得过哪个装甲骑士?”
……
气氛陷入了沉默。
奥莱蒂娅无奈地摊着手:“好吧,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人类才无法互相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