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任河中尹后的姜大人火速开凿水渠,引水入池,昔日枯竭的安邑盐田又再次产出盐来,盐业复产,缓解了百姓用盐压力。
户部紧跟其后,联合刑部修改完善榷盐法案,下令取消民间私盐,严禁私人贩卖食盐,各地盐商须得持有由户部统一核发的盐引才能从事盐田的制盐经营,且只制不售,所产所制的盐有朝廷统一收购,在统一分售,各地取消盐税,盐业的最终控制权依旧把握在户部手中。
盐引以租代售,分三年租,六年租,十年租,三个等级,等级越高租金越贵,且盐引不受地方官府管辖,由户部直接调署。
此令法一出,各地晔然,盐业盐运清洗成功,一些世家为巩固自身势力不得不加码换取盐引,可一个地方只有三份盐引,这意味着有些势力不得不退出盐业的经营,更是退出了更高权势的争夺。
各方势力各凭本事,争夺盐引,不缺有人暗中指证对家偷税漏税,官商勾结等等罪项。地方世家相争,如鹬蚌相争,唯渔翁得利,刑部陆续接到实证,根据证物,破获几起倒卖私盐,私吞税银等案件,所涉案之人均被流放,抄家充公,一时间各地门阀人心惶惶,惴惴不安。
国库日渐充盈,盐引也按等级发放完毕,户部打了一场翻身仗,有了银钱,陆沅光腰杆子也直了起来。只是钱多就招人惦记,围在户部等着支钱的各部吵得陆沅光头疼,他索性拿着还未归还的毓王的玉符直奔皇城司,又将谢璋的人马调了出来,玄甲兵各个严阵以待将户部署衙围个严实。
文官们见着真刀真枪杀气腾腾的玄甲兵,各个噤若寒蝉,直骂陆沅光太过卑鄙。
萧承毓在金水阁和谢珣下棋,听闻此事,笑道,“还好,不是个傻的。”
“那帮人不过是替旁人趟趟水的,背后的人还未出招。”谢珣一身青色圆领长袍,盯着棋盘悠悠出声。
“不急,且看他们怎么布局,只是闹得太过,陛下那边本王是要多吃些苦的。”萧承毓想起那日在两仪殿跪了两个时辰,眼里溢满寒气。
“陛下偏心又不是一时半时的事了,王爷不妨也病病,谁弱谁有理。”谢珣执子落下,没能一击搞死贵妃一党顿生惋惜。
“行,本王跪了许久,湿寒入体,又日夜操劳,可不就病倒了吗!”萧承毓笑道。
丞相府,休养月余的王丞相招来谋士商议对策,眼下贵妃失势,虽未牵连十一皇子,但情势尚不明朗,榷盐法案本是他们用来对付用户部陆沅光的,没想到反被掣肘,叫自己陷入危机,让陆沅光立了功。
暗探报上谢珣在此前曾连夜出京,定是去了陕州找姜师度。此事又有谢珣参与其中,直叫王丞相恨得牙疼,却也不得不承认谢珣是有些谋略和手段的。
榷盐法案已成定局,王丞相自知不能再病下去了,差下人火速取消了病假,打算明日一早就去上朝。
“相爷,我等如何应对?”众人等着王丞相拿主意。
“不急,尚不用理会,他谢珣巧算天机,却算不过人心,这世上人心不古,他这个法案目前尚能稳住局面,可谁又能保证以后呢?”王丞相不打算在榷盐法案上对上谢珣,他早已过耳顺之年,见过太多斗争,这百姓的生死注定与王权世家的利益是相左的,到最后,且看他谢珣何去何从。
第二日上朝,休养月余的王丞相上朝来了,可毓王殿下又病倒了,听说是风寒入体又忙于盐田之事,半夜高热差点昏厥,宫里的御医连夜救治,今早才堪堪退烧。
陛下在宫中一夜未安眠,等着御医回复毓王的病情,直到清晨才得到退烧的消息,一颗年迈苍老无力的心总算是安稳了些,他又想起自己前几日因着逆女萧琉玥重罚了萧承毓又顿感愧疚,旁人都说他偏心贵妃那几个孩子,想来毓王此次病重也是因此郁结在心吧。
陛下心不在焉,草草散了朝,回了两仪殿,他干坐在龙椅之上,忽地开口问道,“你说,朕是不是过于偏心,太子就恨朕偏心,宁死也不愿相信朕不会杀他,毓王也是,他哪是累病了,他是心生抑郁……”
殿内只有高内官在随身伺候,他自小跟着陛下,最是了解陛下的心性,此刻的陛下哪里是高高之上的帝王,不过与百姓一样是位难做的父亲。
“回陛下!奴才不敢妄议。”高内官轻声回复,天家家事,又涉及到先太子和手握重权的毓王,哪里是他一个奴才敢置喙的。
“你呀!老滑头!”陛下瞪了高内官一眼,并无责怪之意。
“陛下,贵妃跪在殿外求见,说是毓王殿下罔顾手足情谊残害八公主,要替八公主讨要公道……”小内侍进到殿内,跪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禀报。
圣上肉眼可见的脸色黑沉起来,一把抓起手边的茶盏摔了过去,“叫她滚,朕罚她禁足宫中,何人敢私自放她外出,再提一句那逆女,朕就杀了她。”
小内侍连滚带爬的出了两仪殿,高内官一个眼神,他的小徒弟赶紧上来打扫干净碎瓷片,另一名小徒弟又重新给圣上奉上了去火安神的茶汤。
“你去!传朕旨意,谁再敢私自放贵妃出宫杀无赦,贵妃抗旨不尊罚俸一年,自行去奉先殿罚跪,惠昭容若是再管不好这后宫就将凤印送还给太后。”圣上只觉浑身气抖,这贵妃越发混账,行事肆意妄为,分明是那逆女罔顾礼法,自作孽,她竟还有脸攀咬毓王。
圣上一想到昨夜高热惊厥的毓王愈加后悔自己偏薄于毓王,那孩子也是不懂辩驳,宁可委屈受罚也不愿忤逆他这个君父。
高内官领旨而出,见到略施粉黛的贵妃,心中一哂,这贵妃身居高位太久,越发糊涂了,假以时日,只怕后宫易主。
“贵妃娘娘,陛下口谕,贵妃抗旨不遵,罚俸一年,自行到奉天殿罚跪面壁。”高内官只管宣读口谕,宣完还要去惠昭容那里传达圣上口谕。
“高内官,陛下当真如此狠心!”贵妃脸色苍白,哭得梨花带雨,可惜无人怜爱。
“贵妃请回吧。你们还不快快送贵妃回去。”高内官的言行代表了圣上的态度,一众内侍宫女慌忙架着跪地不起的贵妃快速离开。
惠昭容的大宫女亲自送高内官出来,又塞了一个大大的荷包,对着高内官千恩万谢。
“不是老奴托大,陛下既看重娘娘,咱们娘娘也该争口气才是。”高内官将荷包收进袖中,心中俨然偏向惠昭容。
“高内官您也瞧见了,我家娘娘心软,一心惦记陛下心疼贵妃才一直处处关照贵妃,并不是管不好这后宫之事,刚才娘娘就是好心去劝贵妃就被贵妃的宫人打了巴掌,我家娘娘怕陛下为难,这才躲在宫中,还望高内官在陛下面前替我家娘娘陈情……”惠昭容的大宫女替自家娘娘辩白,说到惠昭容挨打还红了眼。
“老奴自会如实禀报。”高内官宣圣上口谕时,就瞧见惠昭容两颊红肿,像是刚刚冰敷完,毓王还在病中,惠昭容又在宫中挨打,这要传出去,只怕御史言官又要弹劾贵妃了。
高内官回了两仪殿,将惠昭容挨打之事如实报来,圣上盛怒,下令处死扇打惠昭容的宫人,即使惠昭容再不得宠,也是皇室嫔妃,竟由得宫人随意扇打。想来惠昭容也不是第一次被打,一样的不愿跑来哭诉告状。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他们母子俩还把朕当做夫君和父亲吗?”圣上怒其不争。
可殊不知,被偏爱的才会有恃无恐,不被爱的才会小心翼翼。
圣上亲自拟旨,毓王尽忠尽职,维稳朝纲殚精竭力为皇子表率,其母惠昭容教养有方,蕙质兰心,贤良恭顺为天下女子表率,特封二品妃位,赐封号——德,代掌凤印,协理后宫,择日行封妃大典。
贵妃被罚,惠昭容晋封德妃之事传遍后宫,叫人不免猜测这后宫怕是要变了天。贵妃没了脸面,狼狈地跪在奉先殿内,恼羞交加,只恨不得将害萧琉玥的人千刀万剐。
心腹女官匆匆来报,据内线查探,八公主的那些男宠竟是谢珣找人特意安排在八公主身边的。
贵妃气红了眼,誓要谢珣付出代价,八公主所受耻辱必须让他数倍奉还。
“宋家那边可以动手了,势要谢珣也尝尝这般滋味。”
“是。”女官应声退下。
跪在奉先殿的贵妃双眼含恨,可心中只觉惶惶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