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8 章：青铜面具的凝视
银色钥匙在掌心发烫的瞬间，陈雪听见齿轮咬合的脆响从四面八方涌来。那些静止的镜像体表面突然渗出青铜色的液体，如同融化的蜡油顺着金属鳞片流淌，在地面汇聚成蜿蜒的溪流。她低头时，正好看见自己的影子在液体中扭曲变形，右眼角的泪痣竟在倒影里变成了齿轮形状。
“净化程序已启动，倒计时 180 秒。” 林峰的机械心脏突然发出电子合成音，声音里混杂着两种截然不同的语调 —— 前半段是克隆体的冰冷，后半段却带着本体意识的痛苦。水晶舱内凝固的黑色液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露出林峰胸腔里纠缠的两颗心脏，金色纹路正像蛛网般包裹住跳动的血肉。
祖父镜像体保持着举刀的姿势，青铜匕首的尖端距陈雪的心脏仅剩三厘米。但此刻它的脖颈处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转动的齿轮组，其中一枚齿轮的齿牙上，卡着半张泛黄的照片 —— 照片上是年轻的林峰祖父，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婴儿的右眼角有颗明显的泪痣。
“1947 年 3 月 14 日。” 陈雪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钥匙上的齿轮纹路，那些转动的纹路突然定格，在她掌心烙下这串日期。这是齿轮图书馆禁书区第 14 排的档案编号，里面记载着 “母体意识适配实验” 的最终报告，当时她只看到了被撕掉的残页。
水晶舱突然剧烈震动，林峰的机械心脏表面弹出三根金属探针，精准地刺入他的血肉心脏。数据流在舱壁上重组，浮现出七十年前的实验影像：十二名穿着白大褂的人围着手术台，台上躺着的婴儿右眼角有泪痣，而主刀医生正是摘下口罩的林峰祖父。
“原来如此。” 陈雪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液滴在钥匙上，竟顺着纹路汇成一个微型齿轮。她终于明白 6 号青铜面具的金光为何与自己的泪痣相同 —— 那根本不是实验体编号，而是母体意识的基因标记，从 1947 年的婴儿到现在的她，这颗泪痣里藏着跨越三代的意识密码。
祖父镜像体的青铜匕首突然迸裂，碎片在空中重组为一把钥匙，与陈雪手中的银色钥匙严丝合缝。两把钥匙结合的瞬间，齿轮空间的静止状态被打破，所有镜像体同时发出刺耳的尖啸，它们的身体开始透明化，露出里面缠绕的金色锁链 —— 那些锁链的另一端，竟都连接着议会厅的十二具骨架。
“净化不是清除，是回收。”6 号面具的声音突然在空间里回荡，如同无数人同时低语。陈雪转头望向议会厅的方向，那里的青铜面具正逐一亮起，唯有 6 号面具的光芒最为炽烈。她看见面具下的骨架手指上，戴着与她同款的青铜戒指，戒指内侧刻着的 “雪” 字已被岁月磨得模糊。
林峰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机械心脏的警报声变成了婴儿的啼哭。黑色液体蒸发后残留的粉末在空中凝聚，形成半透明的胎儿轮廓，右眼角同样有泪痣的印记。陈雪的手腕传来钻心的疼痛，被捏碎的腕骨处竟长出细小的齿轮，与钥匙的转动频率逐渐同步。
“母体意识正在唤醒原始基因。” 祖父镜像体的身体开始瓦解，化作无数数据碎片融入钥匙，“齿轮议会囚禁了七十个母体意识，你是第一个成功激活双生心脏共振的。” 它的声音变得温柔，像是在对亲人低语，“但净化程序的真相，是让所有意识回归齿轮本源。”
陈雪猛地看向水晶舱内的林峰。他的血肉心脏已经停止跳动，机械心脏却在疯狂膨胀，表面浮现出十二道凹槽，正好能嵌入议会厅的十二枚青铜面具。更恐怖的是，那些从镜像体身上脱落的金色锁链，正顺着钥匙的牵引，缠绕住她的四肢，将她向议会厅的方向拖拽。
“不！” 陈雪将钥匙狠狠砸向水晶舱，试图中断连接。但钥匙在接触舱壁的瞬间，突然分解成无数细小的齿轮，顺着裂缝渗入林峰的机械心脏。他的右眼恢复了一丝清明，嘴唇翕动着吐出三个字：“齿轮…… 反转……”
这个提示如同一道闪电劈开混沌。陈雪想起在社团活动室看到的机械钟，当分针逆时针转动时，时针会呈现出相反的时间刻度。她立刻逆转掌心残留的齿轮纹路，腕骨处的齿轮发出反向转动的咔嗒声，那些缠绕她的金色锁链果然出现了松动。
议会厅的十二具骨架突然站起，青铜面具下渗出黑色的粘液。6 号面具的眼眶里伸出两根金属触须，如同毒蛇般刺向陈雪的泪痣：“放弃抵抗吧，你的基因里写满了服从指令的密码。” 触须掠过的瞬间，陈雪的脑海里突然闪过无数陌生的记忆 ——1947 年的手术台、1973 年的焚化炉、2001 年的孤儿院……
“这些不是我的记忆！” 陈雪嘶吼着咬破舌尖，金色血液喷在逼近的触须上。那些触须如同被点燃的引线，迅速向 6 号面具蔓延，在面具表面烧出一张与她相同的脸。骨架剧烈摇晃，从胸腔里滚出一本烧焦的日记，扉页上 “林墨” 两个字正是林峰祖父的名字。
日记里的字迹潦草而疯狂：“母体意识必须在 25 岁前完成觉醒，否则会被机械心脏吞噬……6 号实验体的后代藏在孤儿院，泪痣是唯一标记…… 齿轮反转时，议会厅的第三块地砖下有解除密码……”
陈雪的目光立刻锁定议会厅的地面。在十二具骨架的环绕中，第三块地砖果然与其他不同，上面刻着与钥匙相同的齿轮纹路。她拼命挣脱锁链，朝着议会厅冲去，身后传来机械心脏过载的轰鸣声 —— 林峰的机械心脏已经膨胀到原来的三倍，表面的十二道凹槽开始滴落下腐蚀性的液体。
当她的指尖触碰到第三块地砖时，整个空间突然开始逆时针旋转。镜像体的嘶吼变成了倒放的录音，林峰的机械心脏开始倒转，黑色液体重新凝聚成水晶舱的形状。6 号面具发出愤怒的咆哮，那些金属触须突然爆炸，在陈雪面前形成一道火墙。
透过火焰，陈雪看见一个惊人的景象：十二具骨架的胸腔里，都嵌着与林峰相同的机械心脏，编号从 0 到 11 依次排列。而在骨架队列的尽头，停放着一具透明的水晶棺，里面躺着的女人右眼角有泪痣，容貌与陈雪一模一样，胸口插着的青铜匕首，刀柄刻着 “1947”。
“她是你的曾祖母。” 祖父镜像体的声音从火墙后传来，带着一丝解脱，“我们都在等你…… 完成这场横跨三代的救赎。”
陈雪的手停在密码输入槽前。机械心脏的倒转让林峰的本体意识逐渐清醒，他正隔着水晶舱对她比划着什么 —— 那是他们小时候玩的手势，代表 “相信我”。而议会厅的十二具骨架突然同时转向她，青铜面具的眼眶里，都流出了金色的泪水。
当她终于按下地砖上的密码时，机械心脏的倒转突然停止。林峰的身体在水晶舱内剧烈痉挛，机械心脏表面的代码变成了刺眼的红色：“净化程序反转失败，启动自毁协议。”
陈雪惊恐地回头，看见林峰的机械心脏正在迅速冷却，表面结出白色的冰霜。而在水晶棺里，那具女尸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右眼角的泪痣发出与 6 号面具相同的金光。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陈雪的手腕上，那些新生的齿轮开始反向转动，在皮肤下形成一个完整的倒计时 ——10 秒。
她看着水晶舱内林峰逐渐恢复神采的左眼，又望向水晶棺里即将睁开眼睛的女尸，突然明白祖父日记里的 “救赎”，根本不是拯救某个人，而是要在自毁程序启动前，做出选择：是让母体意识回归本源，还是彻底摧毁齿轮议会的循环。
当倒计时走到 3 秒时，陈雪做出了决定。她拔下腰间的青铜匕首，不是刺向任何目标，而是划破了自己右眼角的泪痣。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在空中化作无数细小的齿轮，一半飞向水晶舱，一半飞向水晶棺。
就在这时，议会厅的穹顶突然裂开，露出外面旋转的星空。一颗燃烧的陨石拖着长长的尾焰，正朝着齿轮空间的位置坠落，陨石表面刻着的，正是陈雪掌心那串日期 ——1947 年 3 月 14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