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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石棺那如同巨兽垂死呜咽般的轰鸣彻底沉寂,整个地下空间瞬间被一种绝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所攫取。这黑暗粘稠如墨,沉重得仿佛有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知道这片黑暗会以此处为起点,向四周城市四周不断蔓延。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中,核心城将只能依靠已储存的能量来驱动引擎运转,一旦储能耗尽,整座城市就形同废铁。
“虽然但是,这样还不够,还是得找个力气大的家伙去拉紧急制动阀。”我打破了沉重的寂静,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有些空洞。
“通讯已经连接上了,会有人去做好这件事的。”凯文淡淡道。
或许是因为燃尽了某种无法形容的东西,他的情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低落。
我们在失落中沿着冰冷的金属阶梯向上攀爬,脚步声在死寂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路途照旧,却约莫半小时后才总算再次回到了与塔露拉初次见面的小山丘。
视野豁然开阔,却又被另一种更广袤的黑暗所笼罩。从这里看过去,失去供能的核心城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要黑暗,曾经灯火通明的街道、高耸的塔楼、密集的居住区,此刻都沦为了模糊不清的剪影,只剩下些高低错落的大致轮廓。
像是预兆着我们凄惨的未来。
“大学生。”凯文从背后叫我。
“等一下。”
我没有回头看他,因为那声音里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人压垮的绝望感,比山风更刺骨。
然而,就在这绝望的底色几乎要凝固之时——
一点、两点……仿佛被某种无声的意志唤醒,星星点点的、极其微弱的光芒,如同羞涩的萤火,开始从城市的各个角落小心翼翼地、缓慢却顽强地渗透出来。
光晕微微摇曳着,像风中残烛,却又异常执着。从这里看去,好像朝阳照上了海平面,给每一幢楼都镀上了一层若隐若现的金辉。
“这是……”凯文看呆了。
“这是光,确切的说是老式手摇源石灯。”我笑了。
我还记得这玩意儿被我改良之后,遭到了梅菲斯特那个臭小子怎样的嫌弃。在他看来,这种原始的玩意儿连电力时代源石路灯的百分之一都比不上,是我“自甘堕落”、“不务正业”的又一大铁证。
“这玩意甚至比不上你那个烧水壶。”他抱着因为疾病隐隐作痛的胳膊,一脸鄙夷,“最起码那玩意还能不用生火就烧丁点热水。”
他在嘴上从来不想吃亏:“哈,虽然只够可怜兮兮的一人份!”
我没有反驳,而是默默从他身上薅下来一点源石结晶粉尘,放进我的改良版手摇源石灯里去。
效果立竿见影!更明亮、更温暖的光芒瞬间驱散了小片黑暗。在凯文惊慌失措的拉扯下,我被兴奋到想要打人的梅菲斯特追着在营地周围逃窜了一整圈。
说来也真奇怪,那小子一路上在我们身后张牙舞爪,嘴里喊着要把我和那破灯一起变成垃圾,但我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害怕。
就像此刻,看着脚下这片在绝望中倔强亮起的星火之海,心中涌动着同样的、奇异的平静与笃定。
“看看吧,凯文。”我一面说着一面摆了一个w的招牌姿势,像是小孩子拿到糖果般炫耀着:“还有那么多人留在这里,大家都在这里,我们一定会赢的。”
“大学生……”
我看见他面具下那双眼睛,如同被投入火种的余烬,重新亮起了微弱却坚定的光。他张了张嘴,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
然而——
“是你吗?!”
一个尖锐、稚嫩却充满愤怒和哭腔的童音,如同冰冷的利刃,骤然撕裂了这短暂升起的希望与温情!
伴随质问而来的是一股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力量,我们甚至没能看清对方的动作,脚下的地面便轰然炸开!
“大学生!抓紧我!”
我们再度开启了逃亡。熟悉的爆炸声在四周回荡。
虽然身后有且只有一个敌人,却像被一支军队追杀,毫无喘息余地。
“我感觉到了……是你。”
我的心脏踩了紧急刹车。
远远看过去,不知从哪里来的幽蓝光照亮了她的脸,让我更加确信她只是一个孩子。
一个脸色苍白,穿着罗德岛制服的战士。
“你让阿米娅姐姐伤心……你们伤害她……”她厉声说。
我一听就明白,这倒霉孩子是特意来寻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