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世湖畔,细雨如织,将这座古老金融之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中。古老的石板路映照着昏黄的路灯,有轨电车叮叮当当驶过,与玻璃幕墙摩天楼里的灯火通明交织出一种奇异的时空错位感。
一架线条流畅、标识低调的私人飞机穿透云层,平稳地降落在苏黎世机场的专属跑道上。舱门打开,郭宇迈步而出,身后仅跟着如同影子般的林薇。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外面罩着一件羊绒大衣,看上去与任何一位前来洽谈业务的年轻巨头并无不同。只是那双过于幽暗平静的眸子,以及周身那无形中仿佛能隔绝雨丝的沉寂力场,让前来接待的地勤人员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不敢直视。
没有过多的寒暄,一行三人迅速坐进一辆等候已久的、防弹玻璃厚度异乎寻常的黑色轿车内。车辆无声地滑入雨幕,驶向位于班霍夫大街附近的一处隐秘安全屋。
“郭董,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报,‘黑水基金会’明面上的负责人,卡尔·温特,将于今晚在苏黎世歌剧院的慈善晚宴上露面。”林薇在车内快速汇报着,手指在平板电脑上滑动,调出一张张照片和资料,“此人背景复杂,与多个欧洲古老家族关系密切,表面是金融巨鳄,但我们的深层信息网络提示,他与‘叹息之壁’后的世界存在某种联系,很可能是‘阴蛇谷’在世俗的重要白手套之一。”
屏幕上显示出一个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眼镜、笑容温和却眼神锐利的中年男子。
郭宇的目光淡淡扫过卡尔·温特的照片,没有停留。
“晚宴的请柬准备好了吗?”
“已经通过瑞士信贷的一位董事弄到了,用的是‘深蓝资本’特别合伙人的身份。”林薇答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郭董,我们直接出现在这种公开场合,是否过于冒险?‘阴蛇谷’在暗处,我们在明处。”
郭宇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被雨水浸润的古老建筑,声音平静无波:“老鼠躲在暗处,是因为它们害怕光明。有时候,把灯打开,反而能看清更多东西。”他顿了顿,“而且,他们不是想逼我现身吗?我来了。”
他的语气很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仿佛他不是走入潜在的危险,而是步入早已为他准备好的舞台。
林薇不再多言,她知道郭宇的决定从不无的放矢。
车辆驶入一个不起眼的地下停车场,通过数道隐蔽的安检门,最终进入一间装饰奢华却充满科技感的安全屋。早已等候在此的技术团队立刻上前,开始为郭宇和林薇进行必要的伪装和通讯检查。
与此同时,苏黎世歌剧院内,灯火辉煌,衣香鬓影。
卡尔·温特正端着香槟,与一位满头银发的伯爵夫人谈笑风生,举止优雅得体。然而,在他看似从容的笑容下,一丝隐隐的不安如同水底的暗礁,只有最敏锐的观察者才能察觉。
三个小时前,他接到了来自雨林方向的、加密级别最高的通讯中断警告。派往南美协调武装骚扰的小组,以及潜伏在雨林外围负责灭口的“灰影”,全部失去了联系。紧接着,瑞丰集团那边传来噩耗,他们精心准备的做空计划遭遇了难以想象的资金洪流反扑,更致命的是,一些足以让他们万劫不复的黑料,正以惊人的速度在顶级圈层和监管机构内部流传。
这一切,都指向同一个人——郭宇。
那个如同彗星般崛起在东方,手段狠辣,背景成谜的年轻人。谷主曾隐晦地提醒过他,此人极度危险,可能与“失落传承”有关。他原本以为凭借黑水基金会盘根错节的金融网络和“阴蛇谷”的超凡力量,足以将这个威胁扼杀在摇篮里,却没想到对方的反击如此迅猛、如此致命。
“卡尔,你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银发伯爵夫人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瞬间的走神。
卡尔·温特立刻收敛心神,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微笑:“抱歉,亲爱的夫人,只是想起了一些琐碎的公务。今晚的音乐如此美妙,不该被这些俗事打扰。”
他抿了一口香槟,冰冷的液体却无法浇灭他心头逐渐升起的寒意。他不动声色地扫视着金碧辉煌的大厅,那些谈笑风生的面孔背后,是否也隐藏着如郭宇般危险的敌人?或者说……郭宇本人,是否已经来到了苏黎世?
这个念头让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就在这时,宴会厅入口处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卡尔·温特下意识地望过去,只见一对东方面孔的男女在侍者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男子年轻得出奇,身姿挺拔,穿着一身看似简单却质感极佳的深色礼服,容貌算不上顶级的英俊,但那双眼睛……卡尔·温特的心脏猛地一跳。那双眼睛过于幽深,过于平静,仿佛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将所有投射过去的光线都吞噬殆尽。他脸上带着淡淡的、恰到好处的社交微笑,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他身边的女士则是一副干练精英的模样,容貌秀丽,眼神锐利,正低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这两人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毕竟这场晚宴上的生面孔很多。但卡尔·温特却感觉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他认识那个女人,林薇,郭宇的首席秘书。那么她身边的那个年轻人……
郭宇!
他竟然真的来了!如此直接,如此毫无顾忌!
卡尔·温特脸上的笑容瞬间有些僵硬,他下意识地想移开目光,却发现自己仿佛被那双幽暗的眸子锁定,一种被天敌盯上的冰冷恐惧感扼住了他的喉咙。
郭宇似乎并没有特意看他,只是随意地扫视着大厅,目光掠过卡尔·温特时,没有丝毫停留,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装饰品。
然而,就在那目光掠过的瞬间,卡尔·温特耳边仿佛响起了一声极细微、却直刺灵魂深处的冰冷低语,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过他的耳膜:
“温特先生,你的‘蛇’,好像丢了。”
卡尔·温特浑身剧震,手中的香槟杯差点脱手!他猛地看向郭宇,对方却已转过身,与迎上来的某位银行家寒暄起来,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但那股冰冷的、如同实质的杀意,却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感知里。
他不是在虚张声势!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了!
卡尔·温特额头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他强作镇定地对伯爵夫人告罪一声,匆匆走向洗手间。他需要立刻联系谷里!郭宇不仅来了,而且比他想象的更可怕!这已经不是商业博弈,这是……赤裸裸的宣战!
看着卡尔·温特略显仓惶的背影消失在人群后,郭宇端起侍者递来的酒杯,轻轻晃动着里面琥珀色的液体,幽暗的眸底深处,一丝冰冷的嘲弄一闪而逝。
老鼠,果然受惊了。
那么,接下来,就该看看,这苏黎世的湖水底下,究竟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淤泥。
他抿了一口酒,感受着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如同品味着这场刚刚拉开序幕的猎杀游戏。
窗外,苏黎世的雨,下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