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的速度越来越快，通道也越来越陡峭。
林烬感觉自己像是在坐一条失控的滑梯，不断向下、向下，黑暗仿佛永无止境。避煞丹形成的金色光膜在周围浓郁的阴煞之气侵蚀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寒冷刺骨，即使有真元护体，四肢也渐渐麻木。
他必须尽快找到落脚点。
大约过了半柱香时间，前方终于出现变化——水流声骤然变大，通道尽头隐约有微光。林烬精神一振，调整姿势，准备迎接出口。
下一秒，他冲出通道，坠入一片广阔的空间。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高度超过百丈，宽度更是一眼望不到边际。洞顶垂下无数钟乳石，许多散发着幽幽的磷光，勉强照亮下方。溶洞中央是一条宽阔的地下河，河水呈暗红色，缓缓流淌，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和煞气——这显然不是天然形成的河流，而是常年受古煞污染的地下水脉。
林烬落入河中，冰寒刺骨的河水让他瞬间清醒。他奋力游到岸边，爬上一块凸起的岩石，喘息着环顾四周。
这里就是古煞封印的外层吗？
他感应着怀中的烬天令残片——它仍在震动，但频率变得缓慢而沉重，像是与某种同源的力量产生了共鸣。
林烬的目光投向溶洞深处。
在那里，地下河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漆黑如墨，仿佛通往深渊。而漩涡周围，矗立着七根巨大的石柱，每一根都有十丈粗、百丈高，柱身刻满密密麻麻的封印符文。这些符文大多已经黯淡，不少地方出现了裂痕，甚至有几根石柱已经倾斜，仿佛随时会倒塌。
“上古封印……”林烬喃喃道。
他认出了这些符文的风格——与镇煞殿石碑、丹霞洞府玉简中记载的封印手法一脉相承，但更加古老、宏大。这七根石柱构成一个“七星镇煞阵”，原本应该将古煞牢牢封在地脉深处，但显然，漫长岁月和人为破坏让封印出现了严重松动。
瘟灵教所谓的“圣泉”，恐怕就是找到了封印的一处薄弱点，强行凿穿，引出了部分被污染的地脉能量。
林烬正准备仔细观察，忽然怀中烬天令残片剧烈一震。
与此同时，他左前方的阴影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林烬瞬间警觉，源火在掌心凝聚，虽然微弱，但在黑暗中是唯一的光源。
阴影中，缓缓爬出一只……怪物。
它大约有牛犊大小，外形类似蜥蜴，但全身没有皮肤，裸露的肌肉呈暗红色，不断滴落粘稠的液体。头颅异常巨大，嘴裂开到耳根，满口细密的尖牙。最诡异的是它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两团燃烧的灰黑色火焰。
怪物盯着林烬，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涎水从嘴角滴落，腐蚀着地面的岩石。
“煞气催生的畸变兽？”林烬心中一沉。
而且看气息，至少有三阶（相当于筑基后期）的实力。以他现在的状态，对付起来会很吃力。
更糟的是，窸窣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第二只、第三只……转眼间，十几只形态各异的畸变兽从阴影中爬出，将林烬团团包围。它们有的像多头蛇，有的像骨刺豪猪，有的干脆就是一团蠕动血肉，共同点是身上都缠绕着灰黑色的煞气，眼睛燃烧着邪火。
“被古煞污染的妖兽，或者……是被煞气侵蚀后变异的本地生物。”林烬迅速判断，“它们对活物气息极度敏感，尤其是我身上残留的诛邪火气息，对它们来说就像黑夜里的火炬。”
避煞丹的效果只剩不到半柱香。
一旦光膜消失，浓郁的煞气会立刻侵蚀他的身体和神魂，届时别说战斗，连保持清醒都难。
必须速战速决。
林烬深吸一口气，寂灭源火在双手燃起。火焰比平时黯淡许多，但对付这些被煞气侵蚀的怪物，火系力量依旧有克制效果。
“来吧。”
最先扑上来的是一头狼形畸变兽，速度快如闪电。林烬侧身避开，源火一掌拍在它侧腹。火焰灼烧皮肉发出滋滋声，怪物惨叫着翻滚出去，但伤口处流出的不是血，而是黑色的脓液，且迅速开始愈合。
“煞气在帮它们恢复。”林烬皱眉。
更多的怪物扑了上来。
林烬在岩石上腾挪闪避，源火时而化作长鞭横扫，时而凝成火盾格挡。每一击都能对怪物造成伤害，但无法致命。这些畸变兽的生命力顽强得可怕，除非彻底烧成灰烬，否则断肢都能再生。
战斗持续了不到二十息，林烬就感到真元急剧消耗，伤口也开始崩裂流血。而怪物数量丝毫没有减少，反而因为血腥味的刺激更加狂暴。
这样下去不行。
林烬目光扫过包围圈，锁定了一个相对薄弱的方向——那里只有三只体型较小的畸变兽。
就是现在！
他猛然后撤，源火在身前爆开，化作一片火浪暂时逼退正面的怪物，同时转身冲向那个方向。三只小兽扑上来，林烬不闪不避，左手源火凝成短刃刺穿第一只的头颅，右手抓住第二只的脖子生生扭断，第三只则被一脚踹飞。
包围圈出现缺口。
林烬毫不犹豫地冲出，朝着溶洞深处狂奔。身后，畸变兽群愤怒地嘶吼着追赶。
他一边跑一边观察四周环境，寻找可能的藏身之处或反击机会。很快，他注意到左侧岩壁上有一个狭窄的裂缝，勉强能容一人侧身通过。
就是那里！
林烬冲向裂缝，在畸变兽扑到身后的前一秒挤了进去。裂缝内部比想象中深，蜿蜒曲折，且越来越窄。他拼命往里挤，衣物被粗糙的岩壁刮破，皮肤也被擦出道道血痕。
追在最前面的几头畸变兽试图跟进，但体型较大的卡在了入口，疯狂撕咬着岩石。
林烬暂时安全了。
他背靠着岩壁喘息，真元几乎见底，伤口火辣辣地疼。避煞丹的效果只剩最后几十息，金色光膜已经薄如蝉翼。
必须立刻疗伤恢复。
他取出影老给的疗伤丹药服下，盘膝坐下，尝试运转《薪火相传》功法。但这里煞气太浓，即使有裂缝阻隔，依旧不断渗透进来，干扰真元运行。功法运转滞涩，恢复速度慢得令人绝望。
更糟糕的是，怀中的烬天令残片忽然开始发烫。
不是之前的共鸣，而是一种……警示？
林烬猛地抬头。
裂缝深处，黑暗中，亮起了两点灰黑色的火焰。
那火焰缓缓靠近，伴随着沉重的、仿佛岩石摩擦的呼吸声。
一个庞大的轮廓，在黑暗中逐渐显现。
那是一头人形的畸变体，高约两丈，全身覆盖着黑曜石般的甲壳，关节处长出骨刺。它没有头颅，取而代之的是从肩膀处长出的三根扭曲的触须，每根触须末端都有一只燃烧着灰黑火焰的眼睛。
它的气息，赫然达到了四阶（相当于金丹初期）！
而且不是普通金丹，是经过古煞深度侵蚀、产生了某种诡异变异的金丹级怪物。
“煞将……”林烬想起影老提过的情报——古煞污染严重区域，可能催生出拥有智慧的高阶畸变体，瘟灵教称之为“煞将”。
没想到，在这封印外层就遇到了一头。
煞将的三只眼睛同时锁定林烬，触须缓缓摆动。它没有立刻攻击，而是发出一种低沉、沙哑，仿佛无数声音重叠在一起的话语：
“火……净火的气息……令人厌恶……”
它会说话？！
林烬心头剧震。这意味着它保留了相当程度的智慧，甚至可能继承了生前（如果它有生前的话）的部分记忆和意识。
“你是人类修士……”煞将继续用那种诡异的声音说道，“但你的火……很特殊……让我想起……很久以前……一些讨厌的家伙……”
它一步步逼近，沉重的脚步震得裂缝内碎石簌簌落下。
林烬缓缓站起，掌心重新燃起源火——虽然微弱，但这是他唯一的依仗。
“你和那些烬天盟的杂碎……是一伙的吗？”煞将忽然问，“三百年前……有一个用火的老家伙……在这里封印了主人……你也用火……”
三百年前？用火的老家伙？
林烬立刻想到了烬天盟主离烬。难道当年封印古煞时，离烬盟主亲自来过这里？
“看来是了。”煞将从林烬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三只眼睛里的火焰骤然暴涨，“那就……去死吧！”
它猛地扑来，速度与它庞大的体型完全不符。一只覆盖着甲壳的巨拳砸下，拳风裹挟着浓郁的煞气，还未及体就让林烬感到窒息。
避无可避！
林烬咬破舌尖，精血喷出，强行催动最后一丝真元，源火化作一面火盾挡在身前。
轰！！！
巨拳砸在火盾上，火盾应声破碎。林烬被余波震飞，后背重重撞在岩壁上，哇地喷出一大口血。
差距太大了。
即使全盛时期，他对付金丹初期的敌人也只能周旋，何况现在重伤未愈、真元枯竭，对手还是一头被古煞强化过的怪物。
煞将一步步走来，三只眼睛里流露出残忍的兴奋：“净火的传承者……吞噬你……我应该能变得更完整……”
它伸出另一只手，手掌中央裂开一张布满利齿的嘴，朝着林烬抓来。
林烬想躲，但身体已经不听使唤。
难道要死在这里？
不。
他眼中闪过决然，手伸向怀中——那里还有两枚焚瘟雷珠，以及……那枚破禁锥。
既然要死，那就一起死！
但就在这时，怀中的烬天令残片忽然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炽热。
紧接着，残片表面那些蛛网般的裂痕中，透出刺目的金光。
一股浩瀚、古老、炽烈的意志，从残片深处苏醒。
一个威严而苍老的声音，直接在林烬脑海中响起：
“吾之后人，何以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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