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桂花从邻村走亲戚回来,和赵欣怡出门撞了个正着。
“欣怡婶子?这么晚了您这是?”李桂花有些诧异地看着赵寡妇红润的脸色和慌乱的神色。
赵寡妇像是受惊的兔子,头垂得更低,含糊地应了一句:
“没……没啥事,找大柱兄弟问点兔子的事……我先回了!”
说完,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背影透着狼狈。
李桂花疑惑地走进院子,看到胡大柱在窑洞的大坑上,正在穿裤子,脸色似乎也不太自然。
李桂花瞬间明白了什么。
“爹,欣怡婶子咋了?我看她好像红光满面的?”桂花放下手里从亲戚家带回来的一点干菜,关切地问。
胡大柱心里一紧,面上却强装镇定,轻描淡写地摆摆手:“唉,没啥,就是为赵疤癞那债发愁,心里难受,过来说了几句。我已经劝过她了,让她别多想,安心养兔子。”
胡大柱也很尴尬,幸好这事没有被李桂花当场遇到。
桂花信以为真,叹了口气:“也是难为她了……哦,对了,爹,有件事跟您说。”
她脸上转而露出一些喜悦和期待,“我今天在娘家,收到我妹捎来的信儿。她说我娘家家那边今年遭了雹灾,日子难过,她想着过来咱家住一段日子,帮衬帮衬家里,也……也算是散散心。”
“你妹妹?杏花要过来?”胡大柱愣了一下。
李杏花是桂花的亲妹妹,比桂花小五岁,还没嫁人,和父母一起住,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
胡大柱对这个性格直爽、干活利落的小姨子印象不错。
“是啊。”桂花点头,“信里说就这两三天动身。我想着,咱家现在虽然也不宽裕,但好歹有了水窖,多了些进项,多一口人吃饭也还能将就。杏花手脚麻利,来了也能帮我搭把手,地里活、家里活都能干。就是……咱家就这一盘大炕,晚上睡觉可能得挤挤了……”
桂花说着,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胡大柱。
农村条件有限,一家人挤一铺炕是常事。
胡大柱明白了桂花的意思,他几乎没犹豫,立刻说道:“来!让她来!自家亲戚,有啥不能住的?以前咱家难的时候,杏花也没少偷偷帮衬你。现在咱家稍微缓过点劲,不能忘了本。睡觉怕啥,炕那么大,中间让俩娃隔开,或者挂个帘子就行!来了就安心住下!”
见胡大柱如此通情达理,毫不介意,桂花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脸上笑容更盛:“哎!谢谢爹!我明天就把炕席好好擦洗一下,再多准备一床铺盖!”
妹妹要来小住的消息,冲淡了刚才因刘寡妇而引起的沉闷气氛。
家里要多一口人,这让李桂花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更多的期待。
多一个人,也多一份热闹和帮手。
胡大柱心里也想着,杏花来了,家里多个女人,桂花也能有个说贴心话的伴,是好事。
至于住宿,虽然有点不便,但身正不怕影子斜,自己心里没鬼,也就没啥好在意的。
然而,他潜意识里也有一丝隐隐的担忧。
杏花年纪比桂花还小,性子也更泼辣活泛,她的到来,挤在一铺炕上,朝夕相处,会不会给这个刚刚稳定下来的家庭带来什么微妙的变化?
两天后,李杏花果然背着个不大的包袱,风尘仆仆地来了。
她比桂花瘦些,个子却更高挑,皮肤是常年劳作晒成的小麦色,一双大眼睛和桂花很像,但眼神更锐利,透着一股不服输的泼辣劲儿。
一进门,放下包袱,就利索地帮着桂花收拾起来,嘴里也不闲着:
“姐,你这院子收拾得真利索!哟,这鸡养得真肥!还有兔子!哎呀,这就是姐夫当年挖的水窖吧?可真深!”
她像只快活的麻雀,叽叽喳喳,瞬间给胡家院子增添了许多生气。
胡大柱看着这个桂花的妹妹,憨厚地笑着:“杏花来了,路上累了吧?快进屋歇歇。”
“不累不累!”李杏花摆摆手,又弯腰去逗弄跑过来的招娣和铁蛋,“这就是招娣和铁蛋吧?都长这么大了!来,让小姨看看!”
她带来的包袱里,除了几件换洗衣服,还有一小袋她婆家那边特有的山核桃,算是给孩子们的见面礼。
虽然不值钱,但这份心意让桂花和胡大柱都很受用。
晚上的住宿成了首要问题。
胡家就一盘大炕,以往是胡大柱睡一头,桂花带着两个孩子睡另一头。
最终商量妥,炕最里头还是胡大柱睡,中间用一床叠起来的旧被子象征性地做个隔断,然后依次是杏花、桂花,两个孩子睡在最外边。
虽然拥挤,但也只能如此。
桂花特意找出一块洗得发白的旧床单,晚上睡觉时可以挂起来,稍微遮挡一下。
第一晚睡下,炕上多了个人,气氛难免有些微妙,不过却是很热闹很开心。
胡大柱尽量面朝墙壁,缩在自己的被窝里,一动不敢动。
杏花倒是大方,和桂花小声说着贴己话,多是抱怨婆家那边的艰辛和不是,语气里带着解脱和投奔姐姐的庆幸。
听着姐妹俩的低声絮语,闻着空气中隐约多出来的、属于年轻女人的陌生气息,胡大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