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李杏花带来的热闹中滑过,转眼就到了农历六月十五。
这天,胡家坡比往常醒得更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节日的躁动。
就连坡上那几只惯常打鸣的公鸡,叫声似乎都格外嘹亮些。
“叔叔,叔叔,快起来!今儿个是‘龙王会’哩!”天刚蒙蒙亮,李杏花就兴奋地摇醒了还在熟睡的李桂花。
胡大柱其实早就醒了,正靠在炕头抽烟,闻言笑了笑:“瞧把你急的,古会晌午才热闹起来。”
“龙王会”是胡家坡一带流传已久的古老庙会,据说是为了祈求掌管雨水的龙王保佑风调雨顺。
虽然如今破四旧,公开的大规模祭祀没了,但乡民们依旧习惯在这一天聚集到村头的老槐树下。
交换物资,走走亲戚,暗地里祈求老天爷开恩,已然成了个不成文的乡村集市和社交日子。
吃过早饭,桂花和杏花就开始翻箱倒柜,找出平时舍不得穿的稍微整齐点的衣裳。
桂花给招娣扎上了红头绳,铁蛋也换上了干净的小褂子。
胡大柱则仔细擦拭了那把跟随他多年的烟袋锅,仿佛也要让它体面些。
“爹,咱带点啥去?”桂花问。
古会上,家家户户都会带点自家的出产,换些需要的东西。
“带上些鸡蛋,再捉两只半大的兔子。我背点晒好的草药,看看有没有人要。”
他现在是“赤脚医生”,这草药也算是个招牌。
一家人收拾妥当,锁好院门,随着人流往村头老槐树下走去。
路上遇到同样盛装的村民,互相打着招呼,脸上都带着难得的轻松笑容。
张婶挎着一篮子新蒸的馍馍,看见胡大柱,老远就喊:“大柱兄弟,一会儿给我家那口子看看他那老寒腿!”
老槐树下已经聚了不少人。
树下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子:
有卖针头线脑、火柴煤油的货郎担;
有现场编筐编篓的手艺人;
更多的是村民们自家带来的农产品——黄澄澄的小米、红艳艳的辣椒、还有用麻绳拴着的鸡鸭。
孩子们在人群里钻来钻去,追逐打闹,比过年还开心。
胡大柱找了个空地,把草药摊开,又把装兔子的笼子和鸡蛋篮子放好。
桂花和杏花则带着孩子四处逛看,杏花对什么都好奇,时不时发出惊叹。
最吸引人的,是一个说书盲艺人。
他敲着鼓,拉着破旧的二胡,正嘶哑着嗓子唱一段《薛仁贵征东》。
周围围了一圈老人,听得如痴如醉,不时发出唏嘘感叹。
这古老的娱乐方式,在这闭塞的乡村,依旧有着强大的生命力。
胡大柱的草药摊前,果然围了不少人。
有的是真来看病问药的,有的是好奇来看看这位“名医”。
胡大柱耐心解答,遇到家境困难的,依旧只象征性收点东西甚至分文不取。
他那两只兔子,因为毛色好,很快就被邻村一个想养兔子的人用半袋玉米换走了。
晌午时分,古会的气氛达到高潮。
不知谁家带来了自家酿的糜子酒,几个老汉就着花生米,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起来,脸膛红扑扑的。
空气中混杂着汗味、尘土味、食物香气和淡淡的酒味,构成了一种独属于乡村集市的鲜活气息。
桂花用换来的玉米,给孩子们买了两根难得的麦芽糖。
招娣和铁蛋小心翼翼地舔着,甜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杏花则用自己偷偷攒下的几个鸡蛋,换了一小盒雪花膏,宝贝似的揣进怀里,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光彩。
胡大柱看着眼前这热闹、鲜活、充满生命力的场景,看着乡亲们暂时忘却干旱和贫穷的愁苦,享受着这难得的欢聚,心里感慨万千。
这些古老的民俗,就像黄土坡上的野草,看似被时代的风沙磨蚀,却总在特定的时节,顽强地冒出芽来,维系着乡民们的精神世界和彼此之间的联系。
直到日头偏西,人群才渐渐散去。
胡大柱一家也带着换来的东西和满身的热闹气,心满意足地往回走。
虽然求雨只是个美好的愿望,天空依旧湛蓝无云,但这一天的放松和欢聚,仿佛给干涸的心田也注入了一丝甘霖。
“叔叔,明年古会,咱家兔子肯定更多了,苹果说不定也能结几个了!到时候更热闹!”杏花意犹未尽地说着,眼里闪着对未来的憧憬。
回去的路上,这杏花对胡大柱这个“叔叔”格外的热情。
“叔叔,要是我父亲像叔叔这么魁梧能干就好了,可是,却是个孬种,连家都养不活,还要我逃荒。”李杏花撅着嘴,很郁闷地说道。
“呵呵,都会好起来的。”胡大柱笑着说道。
李杏花看了胡大柱一眼,又说道:“叔叔,你好强壮,好有男人味哦。”
说着,李杏花脸就红了。
显然,胡大柱那强壮又充满雄性荷尔蒙的身体,很是吸引着这个年轻又渴望男性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