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胡大柱和柳温柔眉来眼去,暧昧劳作的时候,一个村民连滚带爬地从坡下跑上来,气喘吁吁,脸色煞白:
“胡村长!不好了!宏伟……胡宏伟从西陡坡上摔下去了!看着……看着不行了!”
“什么?西陡坡?他跑那去干嘛?”
胡大柱心里“咯噔”一声。
“不知道啊,听说是有个鸟窝,去掏鸟蛋吃了,这也是想肉吃想疯了。”村民说道。
胡大柱扔下锄头就往西边坡子跑。
胡宏伟是村里的壮劳力,家里顶梁柱,他要是出了事,那个家就塌了。
宏伟在村里属于宏字辈,胡家坡取名都是有讲究的。
目前活着辈分最大的是永字辈,也就是胡永福。
然后是建字辈,有胡建军,胡建国,接着是大字辈,就是胡大柱,胡大雄,胡大虎。
往下就是宏字辈了。
所以宏字辈的人都是壮年居多,像桂香的老公胡宏柱,胡大柱的儿子胡宏俊,胡大虎的儿子胡宏伟。
最后也是最小的一辈是书字辈。
招娣和铁蛋都是书字辈。
招娣和铁蛋也是小名,大名是:胡书佳,胡书城。
赶到现场时,坡底已经围了几个人。
胡宏伟躺在那里,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纸,额角有个骇人的伤口,鲜血糊了半张脸。
他的左腿以一个极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明显是断了,人已经陷入昏迷。
其胡宏伟的父亲胡大虎见到儿子摔成这样,人都疯了一样,啊啊啊叫着。
胡大柱蹲下身,强自镇定地检查。
他摸了摸宏伟的颈动脉,跳动微弱而急促,呼吸也十分困难,胸口可能还有内伤。
这伤势,远不是他这种赤脚医生所能处理的。
“快!来几个人!小心点,把他抬到路上去!”胡大柱立刻指挥,“赵奎,快去把那辆三轮车推来!铺上最厚的褥子!”
村民们七手八脚,极其小心地将胡宏伟挪到一块门板上,再合力抬上土路。
这时,赵奎也把三轮车“疙瘩疙瘩”地骑来了。
大家又小心翼翼地将胡宏伟转移到铺了厚褥子的车斗里。
“老公,老公??啊啊!你怎么样,你不能有事啊,不能有事啊。”胡宏伟的媳妇秀兰正抱着出生六个月的孩子,趴在三轮车上嗷啕大哭着。
秀兰之前逃计划生育,还有接生,以及产后护理,那都是胡大柱给帮忙接应的。
“秀兰,你不能去,要是被计划生育抓住,咱们都麻烦。”胡大柱说道。
“秀兰,你回家把我那个布包拿来,里面有点钱!全部拿来,还有户口簿。”胡大虎对闻讯赶来的儿媳妇秀兰喊道。
“我去拿公章。”胡大柱也跑回家去,拿了笔纸和公章。
身份证是1984年才发行的,现在是1983年。
证明身份的方式一般就是户口簿+村委介绍信。
等都准备好了,众人随即跳上车斗,对赵奎喊说,“快!镇医院!用最快的速度!”
三轮车在颠簸的黄土路上疯狂奔驰,胡大柱在车斗里紧紧扶着胡宏伟的身体,避免颠簸造成二次伤害。
他看着宏伟毫无血色的脸,心揪得紧紧的。
到了镇医院,医生初步检查后,脸色就凝重起来。
“胸部可能有出血,左腿开放性骨折,肋骨可能也断了,怀疑有内出血。”医生快速说道,“我们这条件有限,处理不了,必须马上转县医院!耽误不得!”
“去县啊?不能先急救吗?”
胡大柱一听,脑袋“嗡”的一声。
“不是不救,真的是条件有限,有些检查,我们设备也没有,可能还要手术,我们真的做不了。”医生也是一脸尴尬。
这镇医院也是小医院啊。
可是这去县里就远了。
“你们赶紧想办法去吧,镇上现在还有车,迟了,只怕是来不及。”医生也是无奈摇摇头。
“大虎兄弟,咱们送镇上吧。”胡大柱提议道,无奈的路了。
“嗯。”胡大虎都有点站不稳了。
接着几个人又把人往公交车上抬。
这可不是大巴车,而是小巴车。
小巴车一路狂飙,整整开了两个半小时,才到县医院。
得到消息的急诊医护人员推着平车早已等在门口。
“快!这边!”护士高声指引着。
胡大柱和几个村民手忙脚乱地将昏迷不醒、浑身是血的胡宏伟转移到平车上。
“家属让一让!别耽误抢救!”医生厉声喝道,推着平车快速冲向抢救室。
胡大虎和胡大柱像是被抽走了魂,踉跄着跟在后面,被无情地挡在了抢救室门外。
那扇紧闭的门,仿佛隔开了生与死。
胡大虎像一头困兽,在走廊里来回踱步,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攥着,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时不时扑到门缝边想往里看,又被护士劝开。
“大虎兄,稳住。”胡大柱安抚道。
“我就这一个儿子啊,就这一个啊。”胡大虎整个人都很紧张。
“会没事的,肯定没事的。”胡大柱安抚着。
大约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一个戴着口罩、满手是血的医生走了出来,神色凝重。
“谁是胡宏伟家属?”
“我是他爹!”胡大虎一个箭步冲上去,秀兰也挣扎着站起来,几乎站不稳。
医生快速而清晰地交代病情,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亲人心上:
“情况很不好。患者重度颅脑损伤,伴有颅内出血。左腿开放性、粉碎性骨折。最危险的是,我们怀疑有内脏破裂,腹腔内出血,血压一直稳不住。”
“内……内出血?”胡大虎虽然不懂医,但也知道肚子里出血意味着什么,他的脸瞬间惨白。
“医生,求求你,救救他,他才三十岁啊……”胡大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破碎不堪。
医生连忙扶起她,语气沉重但带着职业的冷静:
“我们正在全力抢救,输血,升压,但内出血必须手术探查止血!不过……他现在这个状况,手术风险极大,你们要有心理准备。这是手术知情同意书,需要你们签字。”
医生将一张薄薄的纸递过来。
胡大虎颤抖着手接过那张仿佛有千斤重的纸,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风险告知,老泪纵横。
他不识字,胡大柱红着眼眶,凑过去,哽咽着逐条念给他听。
“签……签吧……”胡大虎闭上眼,浑浊的泪水滚落,在同意书上按下了通红的手印。
按完手印,胡大柱终于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彻底晕厥过去,走廊里又是一阵忙乱。
“去交钱,筹钱吧。手术需要一笔大钱。”医生说道。
“理论上,不交钱是不做手术的。”医生还补充了一句。
胡大虎把钱袋子拿了出来,摊开来,说道:“就只有这么多了。”
医生看了一眼,无语道:“这位大爷,这杯水车薪啊,还差一大截呢。”
“医生救死扶伤,咱们先救人,后面我们会垫上补上,成不?”胡大柱恳请道。
这个年代,一次手术的费用,根本不是一个家庭可以承担的起的。
“哎,先救人吧,记得把医药费补上。”医生说完,便拿着生死单去抢救了。
胡大虎整个人都在颤抖着,他拉着胡大柱的手,说道:“大柱,这可怎么办啊?”
“大虎兄弟,我回去,让村民捐款,看能不能凑一点,让秀兰去借一点,无论如何,先保宏伟的命。”胡大柱这个村长是真不好当啊。
“好,麻烦大哥了,我欠你的,回去跟秀兰说,无论如何,都必须借到钱,欠下的债,我会还的,拿我这条老命也会还清的。”胡大虎还是有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