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刚过,胡大柱正蹲在院里收拾那些晒干的草药,一个身影磨磨蹭蹭地挪进了院子,是胡宏益。
他耷拉着脑袋,脸上臊得通红,眼神躲闪,不敢看人。
“大柱伯伯……”
胡宏益的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脚在地上搓来搓去。
胡大柱一看他这模样,心里就猜到了七八分。
他放下手里的草药,拍了拍手上的土:“宏益,来了?咋样,那药……吃了感觉好些没?”
胡宏益的头垂得更低了,脖子都泛着红晕。
他憋了半天,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嗫嚅道:“大柱伯伯……你……你那药,我按顿吃了好几天了……可……可那玩意儿……它还是不争气……一点动静都没有……”
胡宏益说着,都快哭出来了:“我媳妇那边……我都快没脸上炕了。大柱伯伯,你这药是不是……是不是不对症啊?”
胡大柱眉头皱了起来。
他对自己的药方是有把握的,虽然不敢说包治百病,但胡宏益这情况,按理说不该一点效果没有。
他示意胡宏益坐下,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脸色,又拉过他的手腕搭了搭脉。
脉象沉细无力,舌苔白腻,确实是阳气不足、肾虚的征兆,和他之前判断的差不多。
“宏益,”胡大柱沉吟着开口,“药方应该没问题。你除了吃药,最近是不是又熬夜了?或者……心里揣着啥特别重的心事?这病,有时候不光靠药,也跟心神有关。”
胡宏益眼神闪烁了一下,支支吾吾地没说话。
胡大柱心里明白了大半,这病根,恐怕不止在身,更在心。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胡宏益的肩膀:“药你先别停了。但你自己也得放宽心,别整天就琢磨这一件事,越琢磨越坏事。晚上早点睡,白天干活出出汗。慢慢来,急不得。”
“要这样的话,我媳妇都不跟我结婚了,可咋整呢。”胡宏益很担心这事呢。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女人啊,对这方面是非常看重的,等年纪大点,那是真的如狼似虎,村里的寡妇的样子,你也是知道的。”胡大柱如实说道。
胡宏益听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既感激胡大柱没笑话他,又为自己的不争气感到羞愧,只能连连点头,唉声叹气地走了。
胡宏益从胡大柱家出来,心里比去的时候更沉了。
他拖着步子,慢腾腾地往村西头走,他和章雪约好了在那棵老槐树下见面。
章雪已经等在那里了,她穿着件时兴的的确良碎花裙子,是胡宏益上次去镇上特意给她买的。
可此刻,她脸上没有往常的笑意,反而带着一种疏离和烦躁,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上的土块。
“宏益,你去找胡医生了?他怎么说?”章雪没看他,目光盯着远处的田埂。
胡宏益张了张嘴,那句“药没用”在喉咙里滚了几滚,怎么也吐不出来。
最后化成一声沉重的叹息,脑袋耷拉下去,默认了。
章雪等了半晌,没等到回应,心里的火气和失望再也压不住。
她猛地转过头,眼睛盯着胡宏益,声音又急又脆:“我就知道!吃了这么些天药,一点用都没有!胡宏益,你……你到底还行不行啊!”
这话像针一样扎在胡宏益心上,他脸涨得通红,拳头攥紧,却又无力地松开。
章雪看着他这副窝囊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连珠炮似的说道:
“我爹我娘昨天又问我了,说咱俩的事儿到底啥时候定下来?聘礼都商量得差不多了,可你这……你这让我怎么跟家里说?难道让我嫁过来就……就守活寡吗?”
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眼圈也红了:
“胡宏益,我不是那嫌贫爱富的人,你家境一般我也认了。可……可这是个男人最基本的事儿啊!你要是一直这样,咱俩这婚……还怎么结?我……我不想结了!”
“小雪!你别……”
胡宏益猛地抬头,慌了神,想伸手去拉她,却被章雪一把甩开。
“你别碰我!”
章雪后退一步,用手背抹了把眼睛,“你自个儿想想清楚吧!啥时候你这病好了,啥时候再来找我!”
说完,她狠狠瞪了胡宏益一眼,转身就跑开了,碎花裙摆在空中划过一个决绝的弧度。
章雪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章雪的母亲从小就对她做这方面的思想工作。
说这婚后啊,男人的这方面能力非常重要,一定要嫁一个大男人才能幸福。
不能拖她妈的后腿,她妈就是嫁了一个那方面不行的老爸,所以她不能让章雪这闺女还重蹈覆辙。
章雪成年后,就一直想找一个大男人。
章雪对大男人更是有着特殊的大情结。
如果不是胡宏益对她非常好,这婚她是不想结的。
胡宏益僵在原地,伸出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看着章雪越来越远的背影,感觉心里最后一点热气也被抽走了。
傍晚的风吹过来,带着凉意,他却只觉得浑身冰冷。
结婚的事,怕是真要黄了。
这该死的病!他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粗糙的槐树树干上,手背瞬间破了皮,渗出血丝,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