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是半夜里悄无声息地落下来的,等到天亮,胡家坡已然是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真正的猫冬,从这场大雪开始了。
胡大柱起床后,披上厚棉袄,外面白茫茫,他也不扫雪了,扫了也没用,还会下。
窑洞里,却是另一番温暖景象。
炕头加满了柴火,很是暖和。
三个女人一台戏,唠嗑着,吃着瓜子一类的消遣品。
“爸,你别去胡三家看看啊?”李桂花询问道。
“这大雪天的,都在猫冬的,如果有事,胡红杏会来找我的,没来找我,就没事。”胡大柱解释着。
“那倒也是。”李桂花点点头。
铁蛋和栓柱到底是孩子,耐不住寂寞,各种闹玩着。
李桂花熬了金黄色的小米粥,稀里呼噜地喝下去,一股暖流立刻从喉咙蔓延到全身。
配上番薯和土豆,在寒冷冬天里,是很不错的。
“这雪看样子得下几天。”胡大柱看着窗外说。
“下吧,下大了才好,瑞雪兆丰年嘛。”周薇接口道,手里的针线活没停。
“咱们柴火组,屋里暖和,舒服着很呢,有吃有喝的。”李桂花回答道。
之前。
周薇和李杏花没来时,丈夫死了,猫冬就她和公公胡大柱两个大人一起,晚上也是两个大人,加一个小孩。
也是很有回忆的一段幸福往事。
胡大柱喝了黄米后,裹上了棉被。
“我啊,还得去山上看看柿子和红枣怎么样,可不能冻死。”
胡大柱是勤劳的命,猫冬,他都不会闲着。
胡大柱裹紧了棉袄,用旧布条把裤腿和棉鞋绑紧,抄起那根结实的木棍,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上走。
村子里静悄悄的,很少有人在这种天气出门。
脚下的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是他踏破这片寂静的唯一声音。
好不容易爬到山坡上。
那片林子静静地矗立在雪幕之后,每一棵果树都像是戴上了一顶厚厚的白帽子,枝条被积雪压得微微弯曲。
胡大柱走进林子,小心翼翼地用手和木棍拂去树苗主干和主要枝条上过厚的积雪,减轻它们的负担。
他仔细查看之前用泥巴糊住的树干北侧,泥巴冻得硬邦邦的,牢牢地附着在树皮上,形成了一层有效的保护壳。他又扒开几处树根部的积雪,看了看培土的状况,干草和泥土混合的保温层也完好无损。
“还好,还好……”
他喃喃自语,冻得通红的脸上露出一丝放心的神色。
这些防护措施经受住了第一场大雪的考验。
在这茫茫雪野中,他独自一人守护着这片来年全村人指望的林子,身影显得有些孤独,却又异常坚定。
直到确认大部分树苗都安然无恙,他才跺了跺冻得有些发麻的脚,准备下山。
下山的路上,胡大柱往胡三窑洞的方向看了一眼。
倒也是没觉得有什么异常,那就好啊。
晚上。
窑洞内,一家人,胡大柱和几个女人,全部在炕上打闹在一起。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或许是因为铁蛋和栓柱两个小子在炕上翻滚打闹,不小心撞到了李杏花,李杏花笑着去挠他们的痒痒,战火便瞬间蔓延开来。
“哎呀!杏花姨耍赖!”
铁蛋尖叫着,像条泥鳅往旁边躲,却一头扎进了周薇的怀里。
周薇原本正靠着被垛看他们闹,被外孙这么一撞,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顺手搂住铁蛋,轻轻拍了他的屁股一下:“小皮猴,看你往哪儿跑!”
李桂花正坐在炕沿边缝补袜子,李杏花被两个孩子缠住,笑着向她求救:“姐!快帮我按住这两个小土匪!”
李桂花放下针线,脸上带着纵容的笑,也加入了战团,伸手去呵铁蛋的痒痒。
胡大柱原本坐在炕桌另一边,就着油灯看一本破旧的黄历,看着眼前这乱成一团、笑声不断的景象,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扬得老高。
招娣瞧见爷爷在笑,从混战中挣脱出来,手脚并用地爬过来,像个小炮弹似的钻进胡大柱怀里,湿漉漉的小脑袋在他胸口乱蹭:“爷爷!救命!姥姥和娘她们欺负人!”
胡大柱一把将招娣捞起来,让她骑在自己脖子上,笑道:“好!爹给你撑腰!”
他装作凶恶的样子,朝着正在李桂花和李杏花扑了过去。
李杏花见状,立刻调转矛头,抓起炕梢的一个荞麦皮枕头就朝胡大柱扔了过来:“姐夫偏心!”
这一扑啊,把李桂花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同时把她压在了身下。
招娣急忙跑过去,给妈妈挠起痒来。
“哈哈,哈哈。”
李桂花被挠痒痒挠得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