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法阵的光罩之外,阴影触手如群蛇狂舞,疯狂冲击着星辰屏障,发出连绵不绝的、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光罩之内,光芒虽盛,却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每一次明暗闪烁,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弦。
王朗半跪在法阵中央,双手死死按在闪烁着狂暴纹路的平台上,额角青筋暴起,汗水混合着淡金色的血丝从下巴滴落。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强行插入两个极端能量源之间的变压器,星枢令的生机与“星殒之核”的死寂,正通过他的身体和这座贪婪的古阵,疯狂地对冲、湮灭、再被强行糅合!
这绝非正常的法阵运转!它更像是一个失控的、饥不择食的能量熔炉!
“王朗!还能撑多久?”“山魈”蹲在他身边,声音急促。他能看到王朗皮肤下血管正呈现出诡异的灰黑与淡金交织的颜色,这是能量冲突侵蚀肉体的征兆。
“……不……知道……”王朗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法阵……在自我修正……或者说……变异……它需要……平衡……”
他艰难地感知着法阵的能量流转。这座古老的星路锚点,在漫长岁月中被归墟的死寂力量侵蚀,其核心阵法早已扭曲。如今被相对纯净的星枢令力量激活,又混入了同源却对立的“星殒之核”死气,就像往一台生锈的精密仪器里同时灌入润滑剂和腐蚀酸,引发了不可预知的连锁反应。
法阵现在既想驱逐外部的阴影(归墟侵蚀的产物),又本能地渴望吸收外部星骸漩涡的能量(同源但被污染),同时还在内部疯狂消化着王朗提供的两股矛盾力量。它正处在一个极不稳定的、随时可能崩溃或爆炸的临界点上!
“平衡?怎么平衡?”“猴子”一边紧张地盯着光罩外越来越多的触手,一边急道,“咱们上哪儿再找一块星枢令或者黑石头去?”
岩罕蹲在稍远一点的地方,避开那些最明亮的能量纹路,正愁眉苦脸地翻着他的大背篓——虽然里面大部分“宝贝”已经在之前的路途和战斗中消耗殆尽。他嘴里嘟囔着:“平衡……平衡……阿公好像说过,天地万物,阴阳相济,孤阴不生,孤阳不长……哎呀,早知道多听老头子讲几句了……”
突然,他动作一顿,从背篓最角落摸出两样东西。左手是一个已经空空如也、但内壁还沾着些许七彩粘稠痕迹的小竹筒——那是“百花醉”的原浆瓶。右手是几片干枯卷曲、颜色焦黑,像是被雷劈过又烧糊了的树叶——这是他之前用来画符的那种树叶的“失败品”或“边角料”,因为蕴含一丝微弱的、被灼烧过的自然生命力,他没舍得扔。
“阴阳……生死……”岩罕看着左手代表“极烈之生”(酒浆)的残留,和右手代表“焦枯之死”的树叶,眼睛突然瞪大,一个荒诞却又隐隐符合他那套“土理论”的念头冒了出来。
“王老板!”岩罕猛地跳起来,跑到王朗身边,也不管周围能量乱流刮得脸生疼,大声喊道:“你说这法阵要平衡?是不是就像做菜,太咸了得加点糖,太甜了得撒点盐?”
王朗正全力维持,闻言差点岔了气,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勉强点了点头。道理糙,但此刻这法阵的状态,确实类似。
“那……你看这个行不行?”岩罕把那个空竹筒和焦黑树叶递到王朗眼前,“这竹筒里沾的是‘百花醉’原浆,是我们寨子用一百种山花野果的精华酿的,是‘生的极致’!这几片叶子,是被天雷打焦、又被地火燎过的‘铁木’叶,是‘死的残余’!都是我们寨子祖传的玩意儿,带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儿’!”
他越说越觉得靠谱:“你看啊,你那亮牌子和黑石头,就像是皇帝御膳房里的龙肝凤髓,太高端,这破阵法消化不了,噎着了!咱这土特产,虽然上不了台面,但说不定……能顺顺气?中和中和?”
王朗看着那两样“破烂”,哭笑不得。这都什么时候了,这活宝还在扯他的“土特产理论”。但就在他下意识地用星辰之力扫过那两样东西时,心中却猛地一动!
那空竹筒内壁残留的七彩浆液,确实蕴含着一种极其纯粹、近乎野蛮的草木生机之力,虽然量极少,但本质极高!而那几片焦黑树叶,除了被摧毁的死寂,竟还固锁着一丝被天雷地火淬炼过的、极其坚韧的“不屈”意志,那是生命在彻底消亡前最后的闪光!
生机与死意,纯净与不屈……在层次上或许远不及星枢令和星殒之核,但在“性质”的极端与矛盾的统一上,竟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且,它们蕴含的能量极其微弱,或许……正适合用来“调和”这个即将崩溃的法阵,而不会引发更大的爆炸?
死马当活马医了!
“试试……把它们……放到坎位和离位纹路交汇点!”王朗根据法阵能量流向,快速指出两个光芒剧烈闪烁、代表水火(生死)冲突最激烈的节点。
岩罕也不含糊,立刻按照王朗所指,小心翼翼地将空竹筒放在一个节点,将焦黑树叶放在另一个节点。
就在两样东西接触那些狂暴能量纹路的瞬间——
“滋啦!”
空竹筒内壁的七彩残迹骤然亮起微光,释放出一缕清新醉人的草木芬芳,那狂暴的能量流经此处,竟似乎被这股微弱却顽强的生机稍稍安抚,暴戾之气减弱了一分。
而那焦黑树叶,则在能量冲击下腾起一缕青烟,烟中仿佛有细微的电光闪过,那股固锁的、濒死的不屈意志化作无形的屏障,硬生生将冲突的能量分流、导向了其他纹路,虽然瞬间树叶就化为了飞灰,却为法阵争取到了一丝极其宝贵的、自我调整的“喘息之机”!
就是这一丝喘息之机!
整个狂暴闪烁的法阵光芒,猛地一滞!内部疯狂对冲的能量出现了极其短暂、却至关重要的缓冲!星枢令与“星殒之核”的力量被这突如其来的“润滑剂”和“分流阀”稍稍隔开,法阵本身那扭曲的运转逻辑,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开始依据岩罕那两样“土特产”提供的、微乎其微却性质鲜明的“样板”,尝试重新调整能量的配比与流向!
光芒不再疯狂明灭,而是开始以一种虽然缓慢、却相对稳定的节奏呼吸般闪烁。外部光罩的稳定性也明显提升,阴影触手的冲击虽然依旧猛烈,但光罩的损耗速度大大降低。
“有……有用?!”岩罕看着自己那两样瞬间报销的“祖传宝贝”,又惊又喜,更多的是肉疼,“我的百年原浆筒啊……我的雷击铁木叶啊……就……就这么没了?”
“干得漂亮,岩罕!”山魈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尽管这个“漂亮”的方式如此匪夷所思。
王朗也感觉压力一轻,虽然维持法阵依然消耗巨大,但至少不再是失控的崩溃边缘。他趁机加快调息,并试图引导法阵,寻找出路。
“法阵稳定了些,但支撑不了太久。”王朗喘息着说,“我们必须利用这个机会,找到进入核心,或者离开这里的方法!”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平台之外,那星骸漩涡中心的绝对黑暗。星枢令的渴望,清晰无比。
而平台光罩之外,深渊凝视的恶意中,那抹嘲弄似乎淡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被意外之举扰动了计划的……冰冷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