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入水池的瞬间,并非冰冷的窒息感,而是一种奇异的失重与包裹。周围不再是水流,而是璀璨夺目、急速流淌的星光,仿佛坠入了一条由液态银河构成的甬道。强大的牵引力裹挟着众人,以一种超越物理常识的速度向前飞驰,视野完全被光怪陆离的星芒充斥,分不清上下左右,只有耳边(或者说意识中)呼啸而过的能量流声。
王朗紧守灵台,全力运转心法,抵抗着高速穿梭带来的晕眩和空间扭曲感,同时小心翼翼地引导星枢令的力量,在身体周围形成一层薄薄的星辉护罩,以抵御通道中可能存在的能量乱流。他能感觉到,怀中星枢令与这条“星流甬道”同源共鸣,那指向性变得无比清晰且迫切。
“大家抓紧彼此!不要分散!”山魈的声音通过内置通讯器传来,在能量的干扰下有些失真,但依旧沉稳。
队员们纷纷抓住前面队友的装备带或手臂,连成一串,如同串在星光绳索上的珠子,在湍急的星流中奋力维持着队形。岩罕死死抱着“猴子”的腰,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这次连听不清的咒文都没了,只剩下纯粹的、带着颤音的“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前方流淌的星光陡然变得深邃、暗沉,速度也开始减缓。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宇宙本身的沉重压力开始渗透进来,让每个人的心跳都不由自主地放缓,灵魂感到阵阵悸动。
紧接着,周围流淌的星辉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壁垒,猛地向四周扩散、平复。失重感消失,脚下传来了坚硬的触感。
众人踉跄着站稳,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瞬间屏住了呼吸。
他们站在一个巨大无比的环形平台的边缘。平台由某种非金非玉、闪烁着幽暗星屑的黑色材料构成,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上方一片更加令人震撼的“天空”。
那并非真正的天空,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缓慢旋转的星云状能量旋涡。旋涡的中心,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黑暗,仿佛宇宙诞生之初的黑洞,散发着令万物终结的寂灭气息。而在旋涡的边缘与那绝对黑暗之间,流淌着破碎的星河、扭曲的光带以及……无数巨大星辰的残骸!那些星辰有的依旧在燃烧着最后的余烬,有的则彻底冰冷死寂,如同被嚼碎后吐出的骨头,悬浮在那片死亡的星域中。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只有中心的“黑洞”与环绕它的“星骸漩涡”。而王朗他们所在的这个环形平台,就悬浮在这片宏大到令人绝望的景象之中,如同巨人餐盘边缘的一粒微尘。
“这里……就是‘归墟之眼’的……内部?”海东青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手中的探测设备屏幕上一片雪花,所有的读数都疯狂跳动后归于零。
“不,这里还不是核心。”王朗仰头看着那片星骸旋涡中心的绝对黑暗,胸口星枢令传来的牵引力,正笔直地指向那里!“那里……才是。这里是‘门槛’。”
他的话音刚落,一股熟悉的、冰冷粘稠的恶意,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的虚空中渗透而来,锁定了他们!
深渊凝视!
它无处不在,仿佛这片空间本身,就是它的眼睛!
“戒备!”山魈厉声喝道,队员们立刻背靠背结成防御圈,武器对准外围的虚空,尽管他们不知道敌人在哪里。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并未立刻到来。那股恶意只是牢牢地锁定着他们,尤其是王朗,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贪婪,仿佛在欣赏落入陷阱的猎物。
“它……它在等什么?”岩罕缩在队伍中间,声音发颤。
王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感觉到,不仅仅是深渊凝视,怀中的星枢令和腹部的“星殒之核”,在此地都变得异常活跃。星枢令渴望冲向那中心的黑暗,仿佛那里有它缺失的部分;而“星殒之核”则与周围那些死寂的星辰残骸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冰冷的死气蠢蠢欲动。
他低头看向脚下的平台。光滑如镜的黑色表面上,隐约可见无数细密繁复、与石殿穹顶星图类似的纹路在缓缓流动,散发出微弱的能量波动。
“这座平台……也是一个法阵。”王朗蹲下身,将手按在平台上,星辰之力缓缓注入。纹路微微亮起,传递来一段残缺的信息流——“……星路锚点……稳定通道……抵御……侵蚀……”
他明白了。这座平台是古老“星路”设置在“归墟”边缘的一个前哨站,一个最后的“安全区”和“跳板”。它曾经用于稳定通往其他星辰的通道,并抵御归墟的吞噬力量。但现在,它显然已经残破,功能不全。
“我们必须利用这座平台!”王朗站起身,快速说道,“它或许能暂时保护我们,或者……帮助我们进入核心!”
就在这时,平台边缘的虚空之中,一道道扭曲的、由阴影和星光残渣构成的触手,缓缓探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朝着平台上的众人蔓延而来!它们所过之处,连空间都似乎微微扭曲!
深渊凝视,终于开始了它的“进食”!
“开火!”“山魈”毫不犹豫地下令。
炽热的弹雨瞬间泼洒向那些阴影触手!特制的破魔子弹打在触手上,爆开一团团混乱的能量火花,确实能将其击退甚至打散一部分,但更多的触手前仆后继地涌来,仿佛无穷无尽!
“不行!数量太多了!子弹消耗太快!”“猴子”一边更换弹匣一边吼道。
王朗眼神一凛,他知道不能再犹豫。他再次将星枢令按在平台中央,全力激发其力量,同时口中念诵起岩罕提供的、以及《周天星辰引》中记载的古老咒文!
“嗡——!”
整个环形平台剧烈地震动起来!表面的幽暗星屑爆发出刺目的光芒,那些流动的纹路如同被点燃的电路,迅速亮起、蔓延!一个巨大的、复杂无比的星辰法阵,在众人脚下豁然显现!
法阵的光芒形成一个半球形的光罩,将整个平台笼罩在内。那些阴影触手撞在光罩上,发出“嗤嗤”的灼烧声,如同冰雪遇到烈阳,迅速消融退散!
“成功了!平台法阵被激活了!”岩罕惊喜地叫道。
然而,王朗的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他感觉到,维持这个法阵,正在疯狂地抽取星枢令和他自身的力量,甚至……还在隐隐抽取那“星殒之核”中的死寂之气!这座古老的法阵,似乎来者不拒,将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一同纳入了运转体系!
这绝非正常现象!
果然,随着法阵的运转,平台上方的星骸旋涡,旋转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而那中心绝对黑暗的“归墟之眼”,也仿佛受到了刺激,散发出的吞噬之意更加浓烈!
他们激活了平台的防御,却也似乎……惊醒了沉睡的巨兽,加速了某个进程!
“我们……好像捅了马蜂窝了……”岩罕看着那加速旋转的死亡旋涡,哭丧着脸说。
深渊凝视的恶意中,多了一丝计谋得逞的冰冷嘲弄。
平台光罩之外,是无尽的阴影触手和加速运转的死亡星域。光罩之内,是力量飞速消耗、不知能支撑多久的众人。
他们被困在了这“归墟之眼”的门槛上,进退维谷。
而通往核心的那片绝对黑暗,依旧散发着无可抗拒的吸引力,与致命的危险。